不觉笑出了声。
潇湘没有打扰他,只将盥洗用具放在架子上。姜去寒听得微声,便穿好衣裳,下了床。他还未梳头,披散着头发,瘦得伶仃,倒真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模样了。
潇湘拿了梳子给他梳头,一时玩心大起,给他梳了个丫髻。但无论如何,姜去寒的气质断然不像丫鬟,更似扮作丫鬟的深闺小姐——若是穿上女装就更像了。
粥碗里放进一点咸菜丝,深闺小姐姜去寒低头吹着勺中的热气。热乎乎的食物流进胃里,瞬间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潇湘觉得好玩,便盯着他,看他如何扮女孩儿。突然,姜去寒手一抖,半碗粥险些泼在衣裳上。潇湘立刻反应过来,第一时间麻利地接过即将倾洒的半碗粥安置在桌上,这才来看他出了什么问题。
姜去寒已经起身,低着头用袖子扑脸,在他身边,潇湘方觉有微细的粉尘落在脸上。退两步抬头看去,瓦片的缝隙间,阴影一闪即逝。潇湘心中警钟大响,立刻冲出小屋,然而瓦上已空无一人,唯雪上留着一片压过的痕迹和几个看起来很是有力的脚印。
若是被发现了行踪该怎么办?……姜去寒的性命,小珑的名誉,要怎么办?她心脏狂跳,整个人却开始发懵。就像灵魂被抽走了一般,焦急又麻木,但无能为力。
然则当下,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回到屋子里,面对姜去寒波澜不惊、却已认真起来,从而显得神色高深莫测的一张脸,与他商量对策——是走,是留?
在他们之间,屋顶的孔漏下圆锥形的光。光线中,尘埃飞舞。
屋外有人路过,停下脚步推门进来,见到姜去寒,一怔,脚步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
“小珑。”姜去寒看向潇湘身后,道。此时此刻,他仿佛又一次身在暗门,而小珑和潇湘,是他最信任的人。
“有人爬到房顶上偷窥,”潇湘低声将前事一叙,又看了看屋顶的洞,叹道,“过了冬,你要挑个良辰吉日修缮屋子了,不然夏天会漏水。”
小珑神色如常,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走到门口,又转头道:“你们且安心住下。”
门被关上。
“小珑那边……”此举无疑担了很大的风险,一旦姜去寒的消息走漏,她很可能也要面对众人的苛责,潇湘只念自己无以为报,担忧大过了感动。
姜去寒习惯性地蜷进椅中,片刻后看向她:“不必担心,小珑可以。若是这时候走,反倒过于显眼了。”
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闷,潇湘便出去透气。这时,对面病房的师弟提着一串纸包的点心进了院子,对她颔首笑了笑,神色看不出异常——潇湘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使得潇湘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对他的怀疑。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他的脚,鞋上有雪和泥,定是赶了些路。
在她的注视下,他推门进了对面的病房。
“师兄,我回来了。”他将点心包放在桌上,来到门口左右望望,才关上门。
——这同样落在潇湘的眼中。
“如何?可是咱们要找的人?”
那师弟将窥见的情况一一陈述、分析,听到“丫髻”时,师兄沉吟起来,皱了皱眉,抚须道:“是个女孩……或许是她的姐妹吧。”
师弟刚想说什么,师兄又肃然道:“这是清珑仙子的医馆,你须得小心行事。若是胡闹,惹了仙子生气,往后弟兄们的伤病可没这么好的地方治了。”
“师兄,你听我说——我觉得,咱们忽略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师弟道。
师兄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少卖关子。
“没有人说暗门少主一定是男的啊,”师弟饶有深意地望着他的眼睛,“倘那暗门是女子为尊,姓姜的煞星或许会将门主之位留给女儿……”
他得到了师兄一个赞许的眼神。
半下午,小珑醒好了面,喊潇湘揉面。姜去寒想跟去,惨遭拒绝。
“你吃什么馅儿?”小珑拿着菜刀问潇湘,澄澈的目光根本不像剁了半天饺子馅儿的人。潇湘过去一看,肉馅儿和素馅都齐了。
“要不要尝尝鲜?”西琳给的食物就放在厨房的架子上,潇湘有了主意。
洗净菜刀和砧板,从中挑了各种果脯切碎,果仁儿舂碎,以面粉、糖和少许香油调和,包了十余个,还特意放了一个洗净的铜钱。煮完给病人的肉馅儿饺子送去后,小珑将剩下的饺子换汤煮了,第一个便吃到了潇湘包的甜饺子,哭笑不得,直叹年轻人有想法。
二人试尝罢,潇湘便端了一份给姜去寒。姜去寒听了潇湘“谁吃着铜钱运气就会特别好”的介绍,兴致勃勃,不料一口咬到铜钱,险些把乳牙硌下来。
这货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运气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