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地方走去,当看见那修竹掩映之下,烫金色的“澂心正性”四个大字,方想起此是何处,目光一瞬间沉肃。
在他赴西北从军之前,昭悯太子李从悯,与他年龄最近,是他在这宫中为数不多的挚友。
他与李从悯一起在先帝膝下长大,虽志趣不同,李从悯喜文,而他好武,却情意甚笃。
临别之际,李从悯举杯相祝:“愿皇叔此去,马踏西梁,凯旋而归,建不世功业。”他笑尽杯酒:“借你吉言,从悯,也愿你能萃百家之学,成文化之大观,达成心中夙愿。”
未曾想数年光阴流逝,再见李从悯,已是他弥留之际。
他晚来了一步。
再后来,他终于马踏狼烟,大破西梁,以一身伤病为勋章,得胜回京,李从悯的文字和风骨,却永远长眠在这竹影幽篁里。
李翊缓缓步入文溯阁,见阁中书籍陈列整齐,一桌一几都极为干净,心中稍慰。
终究这世间,还是有人念着他的。
因着这一份对故人的缅怀,他提气跃上阁顶,这里是儿时他和李从悯有时玩耍躲藏的所在,一方窄小的斗室,只左侧对着竹林,有一线狭长的窗。
果然,随着他重重落下,细小的尘埃飞舞,而木质的地板,因年久失修也发出咯吱的声音,想来,除了年节之时,会有扫洒的宫人顺手草草清洁一番,素日定是无人上来的。
他有些失落,不过一杯薄酒,他已然受不住,曾经醉卧沙场,犹能挑灯舞剑,号角声响,便可清醒对敌,如今,不过这般高度,他要跃上,竟已险些脱力。
他随手拂去尘埃,倚墙而坐,酒意上涌,索性什么也不想,沉沉睡去。
半睡半醒之间,鼻端闻到一股清幽的梨花香气,而文溯阁附近,除了竹林,并无其他花木。
他从木质地板的缝隙往下瞥了一眼,见是一个小内侍在阁中烹水煮茶,想来是忙里偷闲罢,竟还还是个懂得焚香的雅人。
他无意惊动这风雅的小内侍,便昏昏沉沉阖上眼皮。
直到楼下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中,他才彻底清醒,伴随着清醒,接踵而来的是满心尴尬。
此刻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这才恍然大悟方才那小内侍的讲究,原是他的主人约了心上人在此相会。
他无意窃听小儿女的情话,将目光望向窗外,却不经意看到白衣碧裙的少女痴痴伫立。
李忱目力极佳,清晰看到少女满面泪痕,似伤心至极。
联想到楼下的那一双小儿女,李翊略一思忖,便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由摇了摇头。
不过是情爱误人。
然而,下一刻,随着少女一个细微的动作,李翊骤然眯起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