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浮现于眼前,萧洛忍不住喉间哽咽。
有时候,生死抉择就是这么简单,天魔老祖喊破了嗓子也带不动的队友,被一碗师尊亲手做的爱心馄饨,彻头彻尾地点燃了!
银色灵剑出鞘,寒芒映亮夜空。
“好小子,这才像回事——”
见那黑衣少年终于冲入战局,天魔老祖还没来及高兴,就被一剑掀上了天,混乱中,三年来由他亲力指导,故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魔气砍在身上,真他妈不是一般的疼!
身疼,心更疼。
“艹,忘恩负义的小/逼/崽子,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萧洛哪里理他,唰唰几剑逼退“队友”,眸光一瞥,发现江岁寒右边袖子洇出血迹:“师尊,你受伤了?”
语气中毫不遮掩的担忧疼惜之意,成功将天魔老祖气得吐了一大口血。
“……没事。”江岁寒白着脸摇摇头,强自压下胸臆间作呕的欲望。
天魔老祖化身的那团血雾,不知吞噬过多少修士的魂魄,经年累月,早就沤成了花肥,气味感人之至。
他初来乍到,不幸被暗算了。
萧洛看出他的勉强,道了句“师尊先歇一下,这里交给我”,便仗剑飞身上去。
方才的战局中,江岁寒实力虽强,架不住头回打架运用不熟,一身修为只能发挥出五六成,而天魔老祖虽力有不逮,但胜在奸诈狡猾经验老练,再加上刻意释放出的感人气息,生生将战局拖成了平手。
萧洛这一加入,天平立马偏了。
“姓萧的小白眼狼,我日你姥姥,有本事再砍老子一下——”
吭吭吭吭!如他所愿,浓稠的血雾上又添了好几道新伤。
萧洛出手凌厉,狠如修罗,一剑接着一剑,绵绵不绝,不到一盏茶功夫,天魔老祖被打得节节败退,抖若筛糠,看样子像是要不行了。
整整三年的尔虞我诈,眼见着就要画上句号,突然,血雾停止了颤抖,凌空一个诡异的转折,冲着萧洛眉心袭来!
“阿洛,小心!”
萧洛到底年少,临阵经验不足,被天魔老祖成功晃了一枪,打出去的招式未收,躲是躲不了了,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血雾凝成一个红点,嗖地没入眉心!
噗一声,银剑插入雪中,他力气抽空,单膝跪地。
血,全是血,视野所及之处,如堕九幽炼狱,白骨,残肢,堆积成山,一张张死不瞑目的绝望面孔,正大张着眼,从四面八方盯过来。
成千上万只瞳孔,不约而同地映出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萧洛发出痛苦地哀嚎。
“别,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滚开!”
虚空中,天魔老祖的笑声张狂到发指:“哈哈哈哈哈!萧洛,敢对老夫出手,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过去三年,老夫早已不知不觉在你体内种下煞气,原想再养个几年,等你为老朽打下魔界半边天下再说,既然你先无情,那就别怪老夫无义!”
血红色的光点从他眉心飞出,流星一样冲破苍穹派守护结界,往更深更远的天穹而去,狂笑声经久不息——
“等着吧,你迟早要走火入魔,杀心难抑,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你!”
变故生得太快,顷刻间就结束,天魔老祖几千载修为,金蝉脱壳之事行来轻而易举,留萧洛拄着剑半跪在雪里,无力起身。
那些死于老祖手中的冤魂,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怨气都加诸他的身上,少年人涉世未深,被折磨得精疲力尽。
脚步声沙沙,下一刻,一只寒凉的手覆上了他的眼。
“别怕,静心。”江岁寒温柔的语声在身后响起,絮絮道,“那些都是假的,你没做错什么。”
“阿洛,不论发生什么,为师与你同在。”
手指冷如初雪,覆在少年炽热的肌肤上,触感如冰火两重天,轻软的话语与抚慰的灵气同时逸散出来,一声一声,深入神髓,渐渐渐渐地,驱散了那些鲜血淋漓的心魔。
“过去十年,是为师负你,从今往后,为师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当然了,你也得答应为师,日后不做欺师灭祖的坏事,听到了吗?”
手掌下,萧洛没有血色的双唇颤抖着,翕动着,平复了好久,才哑声道:“师尊,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江岁寒轻笑着问。
“我……”萧洛气息一滞,像一根弦绷到了顶点,忽而,破釜沉舟一般散了,“师尊,对不起,弟子从前骗了你,天魔老祖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天魔族混入门派,其罪当诛。”
“你……杀了我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连心跳都跟着停了。
未几,江岁寒放开手,在他脸颊轻拍:“傻小子,天魔怎么了,天魔就不是我徒弟了?”
“……”萧洛神情霎时被抽空。
江岁寒俯下身,温凉的唇瓣就贴在他耳畔,轻轻一叹:“这么个事憋了十年,你也不嫌难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