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又聚少离多。他们虽是夫妻,却是君臣有别,袁郅对她尊敬有余,亲近不足,所以他们的夫妻感情只能说是淡淡。
禇容过去轻轻挽着她的胳膊,亲昵地靠在她身上。
“娘,您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男人?”
禇容说的是找男人,并不是再婚。
赵琳琅闻言,哭笑不得。
“你这孩子…”
“我是说真的。您这些年先是为了父亲镇守边关,后又为了我与越国对峙十年。你做得已经够多,是时候为自己而活了。反正曾祖母说了,咱们这样的身份便是养几个面首又如何,你千万别委屈自己。”
赵琳琅臊红了脸,世上哪有女儿劝母亲养面首的。她的宝儿是真的心疼她,竟是连世俗礼法都不顾了。
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一个人,或许她再也不可能遇到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娘有你就够了。”
“可是我希望娘开心。”
赵琳琅鼻子微酸,从来没有人在乎她开不开心。身为皇室公主,一应言行关乎皇族的脸面。哪怕是择婿嫁人,其实也是君王的治国手段。她可以尊贵可以傲慢,但绝不可能君王的旨意,哪怕君王是她的父兄。于她而言所谓的欢喜开心,一切还要遵从帝王之家的规矩,又岂能真正的随心所欲。
她握着女儿手,良久说不出话来。
正因为她不能随心所欲,不能为了自己的欢喜而活,所以她希望她的女儿可以自在随心。哪怕女儿看中的人是越国太子,哪怕她和越国太子之间有斩不断的恩怨。只要女儿开心,她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但是在娘心里,你开心,娘就开心。”
禇容心下动容,抱着她。
夜深人静,眼看着快近五更天。禇容送她出门,临别时她再三叮嘱女儿好好保重自己,有什么时候即刻派人去通知她。
目送她的马车远去,禇容这才转身回府。
天色灰暗,远处的天际仿佛乍现一丝光亮。那光亮透过重重的云层,慢慢地扩散开来,驱走压抑的黑夜。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仿佛都经过深思熟虑一般。走着走着,她竟是没有往自己的院子而去,而去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萧桓的院子。
晨光熹微中,她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人。
一身的红衣分外醒目,似踏着晨曦而来的地狱使者。许是换了一种颜色的缘故,穿红衣的他的和穿白衣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白衣的他是曲高和寡的高冷美男,红衣的他却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两人远远望着,竟是谁也没有再进一步。
雨已停歇,晨风夹杂着湿气迎面而来,湿冷的寒气仿佛要渗进人的骨头缝里,让人无路可逃无处可躲。
突然萧桓虚弱地晃了一晃,缓缓倒在地上。
“萧桓!”
禇容跑了过去,一把将人扶起。
李公公赶紧上前搭脉,道是自家主子身子本来就弱,最近忧思过甚,眼下又染了寒气,一时之间受不住才会晕厥。
他和王信一左一右扶着自家主子回去,禇容也一路跟着。
将将进了屋,萧桓悠悠转醒。
“孤这是又晕倒了?”
“殿下,您不能再受累了。”李公公低声道。
昨晚明明他们占了上风,殿下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处处示弱,最后还被人逼到没有退路的境地。如果不是郡主及时赶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眼下他们已陷在凉国,一举一动都得分外小心。若是殿下有什么闪失,他怎么向陛下和娘娘交待。
“郡主,殿下受了伤,心里却挂着你。他不肯歇着,非要看到你安然无恙他才放心…”
“李公公,你多言了。”
“殿下,老奴实在是担心您的身子。郡主,您可得好好劝劝殿下,万不能再折腾自己的身子。”
“好了,你们退下吧。”萧桓低低咳了几声,示意他们都出去,只将禇容留下。
禇容替他掖好被子,就势坐在床沿。
“李公公说得对,万事都没有你自己的身体重要,你实在不必逞强。”
“孤没事,你不是说孤是长寿之相,孤信你。”
这会信她了。
也不知真信还是假信。
“你放心,你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宝儿。”萧桓突然握住她的手。“昨夜生死一刻,孤才发现自己对这世间有了眷恋,竟是无法和以前一样置之度外。孤心中既欢喜又忐忑,还怕日后让你为难。”
禇容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我不会为难。在我心里你只是你,我喜欢的也只是你这个人,和你的身份地位无关,和两国之间的关系无关。你呢?你是越国储君,若无意外你会是越国下一任君王。君王临天下治江山,为的是自己的千秋霸业以及百姓们的安居乐业。你为难吗?”
“孤从未想过为难别人,也从未想过为难自己。”
当真是滴水不漏。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看走了眼。
“但如果以后我真的为难了,你会怎么办?”
反将谁不会,看谁难倒谁。
萧桓咳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压抑。
“你的药呢?”禇容看向他的枕头下。
记得那晚,他就是从那里摸出了一瓶药。
他又咳了两声,道:“无妨,不用吃药。”
“难道你是怕苦?”禇容玩笑着,手已伸了过去,将药瓶摸了出来。她看心随意地倒出药丸,一不小心倒多了些,忙又赶紧将倒多的药丸重新装进去,仅留下一颗喂给了萧桓。
萧桓似是极不自在,羞赧地将药丸吞了下去。
禇容又给他倒了水,服侍他喝完之后叮嘱他好好睡一觉。他低声应着,模样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乖巧。
等他闭上眼睛后,禇容轻手轻脚地离开。离萧桓的院子远了,她这才停了下来,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手心中赫然是一枚褐色的小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