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永远是那片海。
深蓝,墨绿,无边无际。浪涛永无休止地拍打着礁石,声音沉闷而固执,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
神龙岛在这心跳声中,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新的布防体系在那套“坑蒙拐骗”的思路下,初具雏形。明岗暗哨,虚虚实实,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看似慵懒,实则已悄悄竖起了尖刺。教众们对新教主那手神鬼莫测的飞刀,已从恐惧变为敬畏,至少表面上,无人再敢轻易挑衅。
坐在总坛大殿里,听着手下禀报各处布防的进展,心思却有些飘忽。这教主当得,比他想象中要累。不仅要防着外面的狼,还得时刻提防着家里的鬼。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这日子,还不如在扬州街上骗几个铜板来得轻松快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巡哨的香主快步闯入,脸色有些紧张,单膝跪地禀报:
“启禀教主!海面发现船队!打的是……是朝廷水师的旗号!正朝本岛驶来!”
朝廷水师?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宝座上的。
朝廷,这个对于江湖门派来说,一直若即若离、却又如同庞然大物般的存在,为何会突然来到这海外孤岛?是福是祸?
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小玄子?他怎么会派人来?是知道了神龙教内乱?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道:“来了多少人?什么来头?”
“约有五艘大船,看旗号,是……是御前侍卫统领多隆多大人亲自带队!”香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多隆是康熙身边的红人,御前侍卫统领,他亲自前来,事情绝不简单。
多隆?
眼珠一转,心里迅速盘算起来。多隆这家伙,跟他算是老交情了,在宫里一起赌钱喝酒,称兄道弟。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是神龙教主,多隆是朝廷钦差,这层关系,可就微妙了。
“哦?是多大哥啊!”脸上立刻堆起惊喜的笑容,仿佛听到了老朋友来访,“快!打开码头,准备迎接!不,老子亲自去迎!”
码头上,海风猎猎。
五艘高大的官船缓缓靠岸,船头甲板上,站着一群身着官服、腰佩钢刀的精悍侍卫。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色红润,穿着御前侍卫的麒麟补服,正是多隆。
带着苏荃以及教中几位头目,早已在码头上等候。他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袍服,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船板放下,多隆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见到,脸上立刻露出夸张的热情笑容,老远就张开双臂:“韦兄弟!哈哈哈!可想死哥哥我了!”
也迎了上去,两人如同久别重逢的亲兄弟一般,紧紧抱在一起,互相拍打着后背,场面甚是热络。
“多大哥!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海外仙岛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笑嘻嘻地说道。
多隆松开他,上下打量一番,啧啧称奇:“韦兄弟,你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听说你在这神龙岛上,可是干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两人寒暄着,话语亲热,但眼神交汇处,却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警惕。
多隆目光扫过身后的苏荃和教众,尤其在苏荃那美艳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苏夫人吧?久仰大名!”
苏荃微微欠身,神色平静:“多大人过奖。”
多隆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绸缎,脸色一正,朗声道:“接旨!”
心中暗骂一句“他妈的”,脸上却立刻换上肃穆的神情,撩袍便要跪下。多隆却伸手虚扶了一下,笑道:“皇上特意交代了,韦兄弟有功于朝廷,特许站着听旨。”
这看似是恩宠,实则更是试探。心中冷笑,顺势站直了身子。
多隆展开圣旨,宣读起来。旨意文绉绉的,大意是嘉奖“协助平定”神龙教内乱,为朝廷稳定东南海疆立下功劳,赏赐金银绸缎若干。但通篇旨意,对“神龙教主”的身份只字未提,反而一再强调他“钦差协理”的本职,并关切地询问《四十二章经》追查的进展,以及前朝余孽(尤其是天地会)的动向。
垂首听着,心里明镜似的。小玄子这是又给甜枣,又敲棒子!赏赐是安抚,提醒身份是敲打,追问经书和天地会,才是真正的目的!这是在告诉他:别忘了你是谁的人,别忘了你的任务!
宣旨完毕,多隆将圣旨交给,又换上一副笑脸:“韦兄弟,皇上可是时常念叨着你呢!说你办事得力,是个可造之材!”
接过圣旨,脸上堆满感激涕零:“皇上隆恩!奴才……哦不,微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他差点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