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姐姐?”映雪不安地轻唤,眼中是纯粹的疑惑和担忧。
霜降避开那双清澈的眼睛,压下喉间的哽咽,转向尚在茫然中的张院判。
声音干涩却竭力维持平稳:“张院判,请随婢子来。”
她必须尽快送他离开,不能有片刻耽搁。
映雪看着霜降引着太医远去,又茫然地望向紧闭的房门,那里面躺着烧得滚烫的娘娘。
她无措地搓着手,带着哭腔低语:“可是…可是娘娘还病着呢……”
院中那丛被积雪压弯的枯竹,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咔”一声轻响,断了一枝。
积雪簌簌落下,砸在铺满银白的地面上,沉闷无声,迅速融入一片死寂的白茫。
就像这京都里每日悄然消逝的人命,无论是显贵还是蝼蚁,都激不起长久的波澜。
如果娘娘今晚真的……大概也是如此,不过是雪地上多了一抹无人知晓的冰冷印记。
……
屋内。
萧景珩忽地起身,走向紧闭的雕花木窗。
“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划破了室内的沉闷。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细雪的寒意,骤然灌入这方被高烧气息蒸腾得暖融窒闷的空间。
寒风如刀,瞬间侵袭了床边只着单薄素绫中衣的沈青霓。
她原本因高热而泛着不自然红晕的脸颊,在接触到刺骨冷气的刹那,肉眼可见地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蜷缩着,牙齿咯咯作响。
那空洞茫然的眼神里,终于被生理性的痛苦占据,盈满了无助的泪水。
萧景珩却恍若未觉,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方才被风吹乱的袖口,转身踱回床边。
并未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在寒热中痛苦挣扎的女子。
片刻后,他竟缓缓蹲下身来,视线与她痛苦迷蒙的眼眸齐平。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室外寒气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力道,轻轻抬起了她小巧的下颌。
掌心下细腻的肌肤滚烫如火炭,与指间的冰冷形成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她因高烧而异常干燥、却依旧形状优美的唇瓣。
“嫂嫂……”他开口,声音低沉。
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在寂静的室内回荡,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平静。
“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他的眼眸深邃如寒潭,墨色沉沉,映着她痛苦不堪的倒影。
然而那眼底深处,却寻不到半分关切或怜悯。
更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琉璃器皿,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残酷的探究。
那眸光,仿佛穿过她,投向了某个虚无的、更遥远也更冰冷的地方。
说完这句,他自己似乎都微微怔了一瞬。
明明让她就此无声无息地消失,才是最符合利益、最一劳永逸的选择,不是吗?
为何要说出这样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可笑的话?
随即,一声极轻、极短促的嗤笑声从他喉间逸出。
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更深沉也更晦涩的情绪的泄露。
……
沈青霓的意识在滚烫的混沌中沉浮,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沸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灼痛。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又被厚重的锦被紧紧裹缠,密不透风,汗水浸透了里衣,黏腻而窒息。
渴……
喉咙干得如同龟裂的土地,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下砂砾。
意识模糊中,只听见身边断断续续、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呜呜咽咽,如同蚊蚋般钻进她疼痛欲裂的颅骨,更添烦恼。
映雪跪在冰冷的脚踏上,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她看着床上的人儿,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脸颊是不祥的潮红,嘴唇却干裂起皮,覆着一层绝望的灰白。
这哪里还是那个眉目如画、举止端雅的太子妃?分明是一个被高热迅速抽走生气的脆弱琉璃。
她止不住地哭着,巨大的恐惧勾住了心脏。
府里明明有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府医,还有那位被王爷传召又匆匆遣走的张院判……可无论怎么去请,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问及缘由,要么语焉不详,要么面露难色,讳莫如深,这分明是被无形的禁令禁锢了!
人,再这么烧下去,还能有命在吗?
映雪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忍不住趴在床沿,紧紧握住沈青霓那只滚烫却无力的手。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落,渗进她微曲的指缝,又无声地洇湿了那华贵却冰冷的松绿锦被。
霜降端着温水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映雪这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她心头一酸,张了张嘴,却发觉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没有救治,娘娘几乎是在等死。
她默默将铜盆放在一旁,浸湿帕子,拧到半干,走到映雪身边,轻轻拍了拍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背脊,低叹一声:
“起来吧,先给娘娘擦擦身,降降温也好。”
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