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土机驾驶室里,操作员刘建军抹了把额头的汗,后视镜里映出王德福老汉挥舞铜烟锅的身影。半尺就是祖宗地脉!沙哑的吼声穿透玻璃,震得他耳膜发痒。
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三十吨花岗岩像被抽了脊梁骨似的轰然倾塌,扬起的尘土里闪着诡异的青芒。刘建军瘫在座椅上,看着巨石堆里半掩的残碑,\"茶马司巡检\"四个篆字正瞪着他。
县文物局的白色面包车在浮尘中急刹,副局长张明理的金丝眼镜蒙了层灰。动!这是国家文物!着封条的手在抖,公文包夹层里躺着李强昨晚塞的两条中华烟。
黑色桑塔纳斜刺里插到路中央。李强摇下车窗,腕间的蜜蜡手串磕在玻璃上叮当作响:\"乡亲们!这些碎石沾着祖宗灵气,拿回家能镇宅!尾音淹没在胶鞋踩踏碎石的声浪里。
穿蓝布衫的赵阿婆挤在最前头,菜篮子哐当撞上残碑。她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碑文,突然发力掰下\"正统十二年\"的残片,动作利索得像摘白菜。
四十瓦的灯泡在秦风头顶摇晃,铅笔尖在硫酸纸上沙沙游走。碑文缺损处露出茶饼压痕,像群扭动的蝌蚪。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笔尖突然顿住——元代驿站才用八思巴文记录密级公文。
门轴吱呀声惊得他差点碰翻墨水瓶。着搪瓷缸愣在门口,热气从\"先进工作者\"的红字上袅袅升起。长,您已经三天\"她的话被档案柜阴影里摇晃的身影掐断。
秦风伸手去抓圆规,指节上的墨渍混着血丝。元代条石上的骆驼纹在他眼前旋转,和明代龙纹碑额重叠成诡谲的图腾。找到层位关系\"他呢喃着栽向地面,后脑勺磕在1958年的水利工程蓝图上。
省考古队的金属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老钱手里的洛阳铲顿在半空。层不对劲,\"他抹了把额头的汗,铲尖挑开明代青砖,\"你们看!双峰骆驼纹的条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摄像机红灯亮起的瞬间,李强凑到镜头前:\"周队长,这破石头能有啥价值?意踩在条石边缘,靴底沾着天洪建筑公司的水泥渣。
秋雨燕的吉普车碾过泥坑,溅起的污水在车门留下黄河泛滥般的纹路。她甩给司机老杨半包红塔山,\"把这老家伙给我发动起来!
漆面剥落的黄色抽水机咳嗽着吐出黑烟,铭牌上\"1998817 九江\"的字样在震颤中模糊。扛了七天七夜,\"老杨踹了踹漏油的阀门,\"没想到在这派上用场。机在秋雨燕腰间炸响:\"东区三吨水泥信号\"她抓起话筒吼道:\"用驴车拉!拆了王老栓家的门板当垫板!栓抖开桑皮纸的刹那,十五瓦灯泡滋啦闪了闪。就葬这儿!枝般的手指戳向等高线图上的红圈,1952年的朱砂印鉴渗出暗红色。
秦风举起放大镜,桑皮纤维在边缘处齐齐断裂。他指尖划过地契褶皱,\"58年大炼钢铁时,村里桑树全砍了做风箱。喉结滚动,祠堂梁柱突然传来乌鸦振翅声。
投影仪的光束刺破满是烟味的空气,秦风的白衬衫在幕布上投出摇晃的剪影。环形钢架结构图右下角还沾着昨夜泡面的油渍,他用2h铅笔敲了敲幕布:\"斜拉索间距38米,荷载通过\"
窗外传来推土机的轰鸣。电话录音在扩音器里炸响:\"省建筑设计院复算确认,安全系数23\"李强抓起公文包离席,门板撞在1958年的防洪警示牌上。
王占峰的皮鞋在水磨石地上踩出带水渍的脚印,七个鲜红印章在暴雨里洇成模糊的血团。刘厅长的皮鞋声从转角传来时,他展开被雨水泡软的档案:\"这是58年战备公路特批令!窗外的炸雷劈亮\"绝密\"钢印,厅长秘书的镀金袖扣晃了晃:\"王书记,厅长要去机场接部委领导\"话音未落,王占峰已横步挡住去路,衬衫口袋的抗美援朝纪念章硌在对方西装前襟。
王占峰抓起电话,湿漉漉的手指在转盘上划出半圆:\"周所长吗?窗外雨瀑中,1958年的特批令复刻件在风中猎猎作响,油墨在暴雨冲刷下纹丝不动。
传真机突然吐出最后三页图纸,卡住的色带在13页留下蚯蚓状划痕。秦风用木工铅笔在等高线透视膜上勾线,1987年洪灾水位标记从膜下透出血色。坡度加五度!窗外吼,对讲机在雷暴中炸出沙沙声。丛丽丽拆开机器,缝衣针在电路板上挑出泥渍:\"李强的人在电杆动了手脚。
二十里外省道收费站,王占峰摇下车窗。暴雨中的文物兼容性施工许可像面不沉的旗帜。着被碾碎的防汛沙袋嘀咕:\"这领导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