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昭霍然转身,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童子悄然立在身后,面容精致,神情却带着不属于他年龄的沉静。
正是月晦之夜才会现身的守灯童。
他手中捧着半截蜡烛,烛身上凝固的烛泪,竟是暗红色的。
“灯油里有血。”守灯童补充道。
血!
林晚昭接过残烛,指尖在那暗红的烛泪上轻轻一捻,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奇特的香料味扑鼻而来。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一点混有血的灯油滴在自己的掌心。
血油入掌,一股灼热的力量瞬间从掌心窜入四肢百骸!
她的异能,在这一刻被前所未有地催动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耳边的风声、虫鸣也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直接响彻在她的灵魂深处。
是母亲的心音!
“晚昭……别进来……燕王要借我命影,行偷天换日之术,登基为帝……若我停步,阵法立刻启动,他便功成……若我继续前行,七日之后,命影燃尽,灯灭……我将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如此!
林晚昭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终于明白了!
母亲的每一步,都不是走向死亡,而是在燃烧自己的命影,用自己魂飞魄散的代价,为她,为天下苍生,拖延那大阵启动的时辰!
停,燕王登基,天下大乱。
走,母亲永灭,魂飞魄散。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用母亲的命做赌注的死局!
不!她绝不允许!
“我要进去。”林晚昭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我要逆行入地宫,用我的命影,换下母亲!”
“你疯了!”一道急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知远的身影从树后闪出,一把死死拦住她,“地宫大阵以命影为引,你若进去,便是主动替她燃灯!你以为你能换下她?不!你只会让她魂飞魄散,而你自己,也会瞬间被阵法吞噬,魂焚阵崩——你也得死!”
林晚昭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那盏古灯。
灯火中,母亲的背影又向前挪动了一丝,那样的孤单,那样的决绝。
她轻轻拨开沈知远的手,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可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在替我走完我本该走的路。这一次,换我来替她停步。”
话音未落,她拔下头上那根母亲留下的遗簪,锋利的簪尖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
鲜血涌出,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冰冷的灯壁上,一笔一划,写下三个血字——
我来走。
血字落成,灯焰猛地一颤,仿佛有了感应。
她将古灯郑重地交到沈知远手中,眼神清明而坚定:“若我三日未归,毁了它。”
“铛——”
话音未落,地宫深处,一声悠远而沉闷的钟声再度响起,仿佛催命的符咒。
第七夜的子时,即将到来!
林晚昭不再多言,转身面向那块巨大的封石。
她深吸一口气,双掌抵在冰冷的石面上,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推!
沉重的封石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向内移开一道缝隙。
无尽的黑暗与阴冷,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她没有一丝犹豫,侧身而入,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就在她踏入地宫的一刹那,沈知远手中的古灯里,那一直坚定前行的母亲之影,忽然间停住了脚步。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惊愕与疼惜。
她朝着林晚昭消失的方向,伸出了虚幻的手——
然而,就在那只手即将触及灯壁的瞬间,她的整个身影却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化作一缕极淡的青烟,“倏”地一下,被地宫深处的黑暗彻底吸尽。
灯,灭了。
“噗通”一声,一旁的守碑哑仆猛然跪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伸出颤抖的手,在地上疯狂地划着。
他画出了地宫最底层的模样,并在核心处用力地刻下几个字:灯灭人醒,魂焚阵崩。
可是,那“人醒”二字,却被他用指尖划出的淋漓血痕,彻底覆盖,涂抹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