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月黑风高。
燕王府后院的荷花池,静谧如死水。
林晚昭、李怀恩和执意同行的阿丑三人,如三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假山之后。
时辰已到。
林晚昭不再等待,身形一晃便落在池心那巨大的石雕莲花之上。
她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再次划破掌心,将淋漓的鲜血一把抹在莲心花蕊之上。
“咔——”
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整座石莲竟缓缓下沉。
池水以石莲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露出了一个黑不见底的暗道入口。
阿丑第一个滑了下去,旋即对上方打出手势,神情凝重无比:七步一哨,铃响即杀。
林晚昭与李怀恩紧随其后。
一入暗道,一股混杂着水汽和腐臭的阴冷气息便扑面而来。
果然, ???阿丑所示,阴湿的通道内,每隔七步便站着一个黑衣守卫,他们如同石雕,一动不动,腰间都悬挂着一枚与静音铃材质相似的铜铃。
林晚昭深吸一口气,将那枚滴过血的静音铃扣在指间,催动灵力。
那细微的震颤沿着空气与水道弥漫开来。
当他们三人屏息走过第一个守卫身旁时,守卫腰间的铜铃似乎因他们的靠近而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发出了几乎要响起的预警。
然而,那守卫的耳朵只是微微一动,便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丝穿堂而过的风声。
成了!
三人心神大定,借着这人造的“听觉盲区”,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畅通无阻,终于抵达了通道的尽头。
一扇与安魂观地宫中一模一样的厚重铁门,挡住了去路。
门上,“梦源渠”三个血字仿佛在呼吸般明暗不定。
门的正中央,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深邃的、酷似人眼的凹槽。
李怀恩正要上前研究如何开门,林晚昭却已一步上前,眼中是骇人的平静。
她缓缓抬手,拔下了发髻上那枚母亲的遗簪。
在李怀恩和阿丑惊骇的目光中,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尖锐的簪尾,对准自己的左眼,猛地刺了进去!
剧痛袭来,鲜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任由温热的血顺着眼角流下,精准地灌入那眼形的凹槽之中。
随着血槽被注满,铁门发出一声沉闷巨响,缓缓向内开启。
门开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夹杂着无尽怨毒与绝望的黑色阴风,裹挟着成千上万个童魂的嘶声哭嚎,狂涌而出,狠狠扑在她的脸上。
林晚昭踉跄一步,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与作呕之感。
她抬起那只未被鲜血模糊的右眼,看清了门内的景象——
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地下暗渠,渠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幼小尸身,全都是女孩。
她们面色青紫,表情痛苦,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个被残忍钻开的孔洞。
而在暗渠的尽头,一座巨大的香炉正燃着袅袅青烟,那烟气,正是她在沈知远梦中见过的摄魂之香!
炉上,一张被熏得焦黄的残破诏书,被一方玉玺死死压住,上面的字迹,灼心刺骨:
“朕女林晚昭,天生异禀,恐为妖患。若其尚存于世,寻之,必除。”
落款,是她父皇的亲笔。
林晚昭缓缓抬起手,抹去左眼不断涌出的血与泪。
她的动作很轻,声音更轻,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我不是来逃的……”
她轻声呢喃,仿佛在对那些死去的女孩,又仿佛在对自己说。
“是来——收债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腕上那枚白玉铃上狰狞的裂纹深处,一抹新蕊,如淬火的利刃,无声无息,缓缓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