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是清洗。
“你不能再回林府。”沈知远道,“他们必已察觉。”
“不。”林晚昭起身,戴回帷帽,身影隐入微光,“我得回去。因为……还有人等着我说话。”
她转身欲走,忽听身后轻问:“若有一日,真相大白,你想要什么?”
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我要林府的天,重新亮起来。”
风雪扑帘,她身影没入街巷,如刃入夜。
而茶寮之内,沈知远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缓缓将“慎言”帕收入袖中,低声自语:“这一局,我们……赢定了。”
远处钟声悠悠,午时将尽。
雪,下得更密了。归途密令,风起议厅
风雪未歇,街巷如刀割般冷冽。
林晚昭自茶寮而出,身影在雪幕中若隐若现,仿佛一缕游魂穿行于生与死的边界。
她走得极稳,每一步都踩在积雪的裂痕上,如同踏过亡者未竟之路。
帷帽遮面,却遮不住那双眼睛——沉静如古井,深处却燃着不灭的火。
阿松从暗巷疾奔而来,靴底踏雪带风,脸上满是惊惶:“姑娘!府里出事了——二老爷突召全族议事,就在一个时辰前,点名要您‘据实以告’西角门账册失窃一案!”
林晚昭脚步微顿,眸光一敛。
来了。
她早知王氏不会坐视她出府,更不会容忍她与外男私会——哪怕对方是国子监清流。
这一招,是试探,是围猎,更是逼宫。
可她不怕。
她等的,正是这一刻。
“你立刻去找沈公子。”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用油纸包好的残账副本,指尖微颤,却坚定如铁,“若我被扣押,不得出府,请将此物亲手交予御史台主簿,附言:‘天光拂雪,证已在途’。”
阿松双手接过,重重点头。
她又从发间取下一支素银簪,簪头雕着一朵晚香玉,花心嵌着一粒极小的黑痣——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遗物,也是林府嫡系血脉唯一的信物。
“若三日不见我归,便将此簪送至二老爷府上。”她声音低哑,“告诉他,‘地窖有魂,梅下有线’。”
阿松眼眶一红,却不敢多问,转身便隐入风雪。
林晚昭立于雪中,仰头望了一眼灰沉的天。
母亲,我来了。
——这一次,我不再藏。
林府议事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满室寒意。
王氏端坐主位,一身绛紫缂丝裙袄,金线绣凤,威仪俨然。
林福垂手立于其侧,目光阴鸷,像一条盘踞在暗处的蛇。
而林二老爷坐在下首,面色冷峻,指节轻叩扶手,似在等待一场好戏开场。
门开时,风雪卷入,众人皆侧目。
林晚昭缓步而入,未施粉黛,衣着素净,却气势如锋。
她不跪,不避,径直立于厅中,目光扫过王氏,平静如水。
“你可知罪?”王氏冷笑,声如冰裂,“私出府门,勾结外男,伪造账册,污蔑长辈!你母早亡,无人教养,竟也敢妄图动摇家纲?”
林晚昭唇角微扬,竟似听到了笑话。
她缓缓抬眼,直视王氏,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钉入每个人耳中:
“若我所言为虚,请问——赵姨娘为何从不饮甜酒?”
满堂一静。
赵姨娘嗜甜如命,这是府中皆知之事。
可自三年前女儿夭折后,她再未碰过一口蜜糖。
有人道是伤心过度,可林晚昭知道——是怕毒。
那甜酒里,曾被人下了慢性药,她尝了一口便知,从此避如蛇蝎。
“青靴小厮靴底为何有药酒泥?”
众人面面相觑。青靴小厮?哪来的青靴小厮?
唯有林福脸色微变,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
林晚昭眸光如刀:“那泥,是药酒浸泡过的桑皮土,专用于掩盖血腥气。你每夜巡院后,都要在西角门后的小屋换靴,屋角陶罐里,还剩半坛药酒——我昨夜听见柴房老仆的魂在哭:‘他们用酒洗刀,洗了三回,血还是渗出来……’”
林福猛地后退半步,额头冷汗涔涔。
而林晚昭仍未停。
“外账房为何供奉户部刘郎中长生牌位?商贾之家,供官吏牌位,图的是庇佑?还是……封口?”
“放肆!”王氏拍案而起,脸色铁青,“你从何处听来这等妖言!定是你伪造证据,勾结外人,意图陷害主母!来人——”
“慢着。”林二老爷忽出声,声音低沉却如雷贯耳。
他缓缓起身,目光如炬,盯着林晚昭:“你说的这些……可有实据?”
林晚昭从袖中取出一张泥印拓片,轻轻置于案上。
“这是昨夜从西角门后墙根拓下的靴印,靴尖刻‘影’字,乃‘影靴’营死士标记。而青靴小厮昨夜换下的旧靴,此刻正藏于外账房地砖之下——若二老爷不信,可即刻搜查。”
厅内死寂。
林二老爷盯着那拓片,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