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摩擦声,石板被撬开一道缝隙。
一股混杂着尘土、霉味与血腥气的阴寒之气,瞬间从地窖中喷涌而出,刺得人肌肤生疼。
林晚昭没有丝毫犹豫,侧身滑入其中。
地窖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亮起,照亮了眼前的景象,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地窖不过数丈见方,四壁贴满了早已发黄发黑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透着一股邪气。
而在地窖中央,立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架,一个瘦小的身影被铁链牢牢捆在上面,脑袋低垂,生死不知。
林晚昭走近几步,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前几日无故失踪的那个给各院送炭的小厮!
原来,他们早已选好了“祭品”。
她正要上前解开锁链,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并伴随着石板被拖动的沉重声响。
有人来了!
林晚昭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便藏入了墙角一座巨大的供桌之下。
这供桌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桌布垂下,正好将她的身影完全遮蔽。
她屏住呼吸,透过桌布的缝隙向外望去。
一盏灯笼的光亮刺破黑暗,缓缓降下。
提着灯笼的,正是林婉如。
她身后,跟着面无人色、脚步虚浮的林福。
林婉如将灯笼放在地上,缓步走到铁架前,端详着那个昏迷的小厮,脸上露出一抹诡异而满足的微笑。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捏开小厮的嘴,将一碗散发着古怪药味的黑色液体尽数灌了进去。
“喝了这碗‘安魂汤’,”她轻笑着,声音在空旷的地窖里显得格外瘆人,“从此以后,你就不用再做苦役了,安安心心地替我娘,替我们林家,守一辈子门吧。”
林福站在一旁,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里带着哀求:“二小姐……真的……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可是活埋啊!会遭天谴的!”
林婉如缓缓转过头,那张清丽的脸上,笑容瞬间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天谴?我只知道,若让林晚昭的‘冤魂’再闹下去,我们母女现在就要遭殃!林福,这件事你知我知,只要你这张嘴闭紧了,谁又会知道?”
她的目光如刀,刮过林福的脸,让他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供桌之下,林晚昭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她的心,早已沉入万丈冰渊。
这对母女,竟真的丧心病狂至此!
她悄悄挪动身体,想寻找一个更好的角度,指尖却无意中触碰到供桌桌腿上的一道深刻的裂痕。
就在触碰的刹那,一个凄厉尖锐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在她脑中炸响!
“……二十年前……我也在这里……她们说我是灾星……说我的命能镇住林家的煞……好冷……好黑啊……”
零碎而恐怖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婢女,手脚被缚,嘴里塞着布团,被人死死按入这个地窖!
烛光摇曳中,一张年轻却同样狰狞冷笑的脸一闪而过——那是二十年前的王氏!
林晚昭浑身一震,猛然醒悟。
原来,王氏早有前科!这地窖之下,早已埋葬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冰凉。
头顶,林婉如和林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石板再次合拢,地窖重归黑暗。
可林晚昭的心,却被那段突如其来的记忆照得雪亮。
她看着铁架上那个即将成为第二个牺牲品的小厮,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可怕的冷静。
活祭?
她唇边绽开一抹淬了寒冰的冷笑。
很好。
既然你们搭好了祭台,备好了祭品,那这场大戏,就由我来亲手导演。
她要让这场为她们自己续命的活祭,变成一场送她们共赴黄泉的反杀祭台!
林晚昭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祠堂,如一道融于夜色的影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没有点灯,径直走到梳妆台前,目光落在母亲的遗像上。
画像上的女子,温婉娴静,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这滔天的罪孽,这累世的冤屈,仅仅是揭露一本账册,远远不够。
王氏母女想要的,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享尽荣华富贵。
那她便要将她们最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彻底碾碎。
她的目光从遗像上移开,落在了梳妆台上的一支发簪上。
那不是一支普通的发簪,簪头是金丝累成的凤尾状,中央嵌着一颗温润的南海明珠。
那是母亲入府时,外祖家特意为她打造的,寄托着一个家族对女儿未来能封妃拜后的无上期许。
可母亲,却至死都只是一个被幽禁的废人。
林晚昭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深宫内院的权柄交替,看到了命运的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