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塞过糖糕,如今却成了王氏的帮凶。
她放下竹篮,从袖中取出那方帕子,轻轻放在桌上。
帕角的缠枝莲在晨光里泛着旧旧的光泽,像朵开在时光里的花。
“嬷嬷,”她蹲下身拾起银梭,递到周嬷嬷手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有些事,藏得太久,会烂在心里的。”周嬷嬷的手指深深抠进绷架边缘的檀木,指节泛出青白。
林晚昭的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二十年不敢触碰的旧疤——小蝉最后一次见她时,攥着半只纸鸢跪在绣房门口,说“嬷嬷,纸鸢线断了,小蝉帮您续上”,转身就被王氏身边的粗使婆子拖走。
“您当我不知?”林晚昭将母亲那支翡翠缠丝簪轻轻叩在桌面,玉簪撞出清响,“这簪子是我娘嫁入林府时,我外祖母给的陪嫁。她临终前攥着它说,‘若有一日见到周嬷嬷,告诉她,纸鸢的线,该收了’。”
老妇人突然捂住嘴,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她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抚过帕子上的缠枝莲,又触到那支玉簪——当年嫡夫人总爱戴着它站在绣楼前,看小蝉追着纸鸢跑过游廊。
“那孩子……”她的声音像破风箱,“活着……在东墙夹道地窖,锁着。”
“啪!”
门帘被人重重掀开。
林婉如着月白撒花比甲立在门口,眉峰倒竖如刀:“周嬷嬷,母亲让你去核对年礼单子。”她眼尾扫过桌上的帕子和玉簪,瞳孔骤缩。
林晚昭旋身闪进屏风后,后背贴上冰凉的绢纱。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撞在屏风上,攥着遗簪的手心沁出冷汗——林婉如的绣鞋尖已碾过门槛,檀香混着雪水的寒气扑面而来。
“谁准你见三姑娘的?”林婉如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刃,“那帕子哪来的?”
周嬷嬷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哽咽:“不过是老身从前……”
“烧了它!”林婉如突然抓起帕子,火折子“噌”地窜起蓝焰。
帕角的缠枝莲在火中蜷成黑蝶,她却似嫌不够,又从袖中抖出半张焦黑的纸鸢残片,“若再有下次,连你也一起埋了!”
残片“啪嗒”掉在地上。
林晚昭盯着那抹焦黄——是小蝉出事前三天,在她窗下捡的半只纸鸢。
当时小蝉举着残片笑:“三姑娘看,这鸢尾巴绣的并蒂莲,像不像周嬷嬷的手艺?”
等林婉如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林晚昭才从屏风后挪出来。
她蹲下身捡起残片,指尖触到焦痕里若隐若现的丝线——正是周嬷嬷“一线三回”的针法。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照得残片上半枚模糊的“福”字忽明忽暗。
是夜,林晚昭裹着深灰斗篷潜至东墙夹道。
腊月的风像刀子,刮得她鼻尖发红。
她蹲在墙根,借着月光数到第七块青石板——周嬷嬷说“第七块下有铜环”,指尖刚触到缝隙里的铜锈,后颈突然泛起刺骨凉意。
“咻——”
冷箭破空声比风声更尖。
林晚昭本能地低头,箭簇擦着耳尖钉进墙里,木杆还在震颤。
她滚进旁边的冬青丛,听见粗重的喘息——林福带着两个黑衣家丁从假山后转出,刀鞘撞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
“那小蹄子跑不远!”林福啐了口唾沫,“夫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晚昭攥紧残片贴在胸口。
小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像浸在冷水里的银铃:“井……枯井……他们要引水……”她抬头,正看见左侧三步外的枯井——井沿结着薄冰,井口飘着半片烂荷叶。
她咬着牙吹灭手里的灯笼,借着黑暗滚进井边的草丛。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举着火把凑近:“这儿有血迹!”
“追!”林福的声音近在咫尺。
林晚昭蜷成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快走……水闸在西南角……他们要灌井……”她猛地翻身,抓住井边的老藤条,指甲缝里渗出血来——藤条粗得像手腕,是百年老槐的气根。
她攀着藤条往上爬,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回头时,正看见黑衣家丁撬开水闸,浑浊的井水顺着沟渠涌进枯井。
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她咬着牙翻上井沿,却被碎石硌得踉跄——左脚踝传来锐痛,定是扭了。
“在那儿!”
林福的吼声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扶着墙往柴房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拐角处的腊梅树撞得她肩膀生疼,可她不敢停——王氏动了杀心,这夜若逃不过,母亲的冤屈、小蝉的血,都要永远埋在林府的雪地里。
柴房的木门虚掩着。
林晚昭撞进去,反手闩上木门。
霉味混着稻草香扑面而来,她靠着粮囤滑坐在地,这才发现左脸火辣辣地疼——是刚才滚进草丛时被荆棘划了道血口子。
窗外传来林福的骂声:“搜!连茅房都给我翻遍!”
她摸出怀里的残片,借着月光看清那半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