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身着玄色直裰的年轻男子立于庭中,身形挺拔如松。
他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眉目清峻,眸光锐利如鹰。
他身后跟着两名御史台的差役,气势逼人。
林福和王氏被这阵仗惊动,匆匆赶来。
林福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点头哈腰:“不知是国子监的沈监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只是……这三更半夜的,查什么祭品账目啊?”
被称作“沈监生”的男子——沈知远,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淡淡道:“有人举告,林府去年年祭上报的五十斤东海珍珠,实则以次充好,只用了十斤,其余皆换成江浙廉价河珠。御史台奉旨核查,林管家,这账目,是你亲自经手的吧?”
林福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王氏也强撑着笑意,嘴唇却有些哆嗦:“沈监生说笑了,这……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有无误会,看了账本便知。”沈知远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如刀,“还有,上报的八套整匹蜀锦,为何库房记录里,只入了六套?另外两套,是凭空消失了,还是入了谁的私囊?”
他每问一句,林福的腰就弯下一分,额角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
王氏站在一旁,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林晚昭在窗后看得心头巨震。
这沈知远,哪里是来查什么祭品!
他分明是借题发挥,句句都打在林福的七寸上!
这些年,林福仗着王氏撑腰,在采买上做的手脚何止这些!
一场交锋下来,王氏和林福被问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最终,沈知远以“账目不清,明日再查”为由,收队离去。
在他转身行至廊下时,一方素白的帕子仿佛不经意间从他袖中滑落。
他却毫无察觉,径直带着人走了。
待众人散去,林晚昭立刻闪身而出,快步上前,将那方手帕捡了起来。
帕子质地极好,入手温润。
上面只用浅灰色的丝线,绣了两个字——慎言。
而在帕子一角,她摸到了一点极细微的凸起。
借着月光仔细一看,竟是一串用特殊墨迹写下的密文编号!
林晚昭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绝非巧合!
这个人,根本不是为了祭品而来,他是在查案!
而且,他已经盯上了林福和王氏!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府里可能存在的“自己人”传递信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夜,就在林晚昭辗转反侧之际,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是平日里与小蝉交好的张嫂。
她端着半块干硬的饼子,塞到林晚昭手中,压低了声音,紧张地四下张望:“姑娘,快吃点东西吧……有件事,我……我不知该不该说。”
“张嫂,但说无妨。”
张嫂咬了咬牙,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小蝉……小蝉出事前几天,曾偷偷托我给府外的一位公子送过一封信……就是……就是今天来的那位沈监生!”
林晚昭呼吸一滞!
“她说,”张嫂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那位沈公子是夫人的旧部之子,是她唯一能信得过的人。她还说,万一……万一她出了事,就让我告诉你,账册的线索……在梅树……”
梅树!
一切都对上了!
小蝉在察觉到危险时,早已布下了后手!
她联系了沈知远,并且留下了最后的线索!
而沈知远今夜的到来,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敲山震虎!
原来,她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
林晚昭缓缓站起身,走到院中。
寒月如钩,清冷的光辉洒在她消瘦的肩上。
她摊开手掌,那方绣着“慎言”的素帕静静躺在掌心,旁边是那枚沾着她血迹的焦黑锁扣。
亡母的低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小蝉含冤的脸庞在眼前挥之不去,王氏与林福的杀机步步紧逼。
躲藏和眼泪,换不来公道。
唯有反击,才能让恶人伏法,让冤魂安息。
她眼中的迷茫与怯懦被一点点剥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回到房中,她从妆奁最深处,取出了母亲留下的那支凤尾银簪。
簪尖锋利,在烛火下闪着冷冽的寒光。
她铺开一张白纸,蘸着墨,用簪尖在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林府死亡案录——始于小蝉,止于真相。”
烛火摇曳,在她清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映照着她那双燃起复仇之火的眼眸,锋芒初露。
这一夜,她再未合眼。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晨曦透过窗格,为屋内的陈设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时,她的计划已在心中盘桓了千百遍。
复仇的第一步,不是去挖那棵梅树下的树洞,那太明显,也太危险。
她需要一个更隐秘、更万无一失的切入点,一个能让她看清全局,又能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