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蜿蜒成字——
“林氏婉清,祭品未焚。”
八个古篆,血肉浮凸,字字如刀刻入骨,却又似由内而生。
那不是墨迹,不是刺青,而是她的血在沸腾,她的骨在呐喊,是百年前被活埋于地底的初代听魂者,用最后的执念,将真相硬生生烙进她血脉之中!
红绡扑上前,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血字,泪如雨下。
她认得这字迹。
那是当年林母出嫁前,亲手为陪嫁婢女写下的平安符上的笔意,温婉中带着刚毅,如兰似竹。
可如今,这熟悉的笔锋却写在了小姐的骨上,像一把剜心的匕首,刺穿了十年沉默的假象。
“呜……呜呜……”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只能以掌覆额,跪地叩首,额头磕在青砖上,砰然作响。
周玄疾步上前,朱砂黄纸已备好,手却微微发抖。
他不敢触碰那血纹,只将纸覆于其上,轻压片刻。
揭起时,纸上赫然显形,与石板、与骨上三者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天……天授之证。”他声音干涩,“此非幻术,非蛊毒,乃是‘魂契反刻’——唯有至亲血脉承接亡者临终执念,方能引发此象。史载仅三例,皆为王朝更迭之证……”
话音未落,门外脚步声沉稳如钟。
李怀恩踏雪而入,玄甲未卸,眉梢凝霜。
他目光扫过石板,又落在林晚昭手臂上,瞳孔微缩。
不发一言,抽出腰间银针,指尖轻捻,针尖泛出幽蓝光泽——乃是御赐辟邪针,专破邪祟幻形。
他俯身,针尖缓缓探向那血纹边缘。
林晚昭咬牙忍痛,未退半分。
银针入皮三分,未见墨染,未有刺痕,唯有血肉自然隆起,纹理清晰如刻。
针身微颤,竟发出低鸣,似遇极阴之物。
李怀恩缓缓收针,抬头,目光如铁。
“此非人力可为。”他一字一顿,“非药、非蛊、非符、非术。是骨生字,血成文。若这都不算证据,那天下再无真相可言。”
屋内寂静如渊。
沈知远立于窗侧,指尖轻抚案上密报,眸光幽深。
他早知林晚昭异能非凡,却未料竟至如此——亡者不语,却以血为书,以骨为纸,将百年沉冤,亲手交到活人手中。
他抬眸,看向林晚昭。
她已站直身躯,苍白面容上无悲无惧,唯有冷冽如霜。
左臂血字未褪,她却已用素帛缓缓缠绕,动作平稳,仿佛那不是痛入骨髓的烙印,而是披上的战甲。
“明日早朝。”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裂帛,却字字清晰,“我要让满朝文武,亲手摸一摸这‘妖术’。”
沈知远唇角微扬,眼中掠过一丝锐光。
罪不罪,由骨证。
次日清晨,紫宸殿前,百官列班。
风雪未歇,殿前铜鹤口衔白幡,寒鸦掠过飞檐,嘶鸣如哭。
李怀恩出列,捧一玉匣,声震朝堂:“臣启陛下,林府庶女林晚昭,昨夜得亡魂显证,血骨成文,书八字:‘林氏婉清,祭品未焚’。此证非外力所加,银针查验,血肉自生。臣请示证于朝,以辨真伪。”
满殿哗然。
御史台当即出列:“荒谬!女子妖言惑众,以血蛊自残,妄图构陷宗室!此等邪术,岂能为证?”
“闭嘴。”
一道冷声响起。
皇帝端坐龙椅,指尖轻叩扶手,眸光如电:“若她的骨头会写字,那便是天意开口。朕倒要看看,是天在说谎,还是你们在怕。”
他抬手,一挥。
“宣——林晚昭。”
殿外雪光映照,一道纤瘦身影缓步而入。
素衣如雪,左臂缠帛,步步生寒。
她未跪,只将手臂缓缓抬至胸前,解开盘扣,一层层揭开素帛。
当那八个血字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时——
满殿死寂。
更有老臣颤抖着念出那名字:“婉清……那是当年被赐死的林家嫡妇……”
皇帝缓缓起身,走下玉阶。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血纹。
触感温热,脉动与血脉同频,仿佛那字,真的在呼吸。
“传朕旨意。”他声音低沉,却如惊雷炸响,“即刻开掘燕王府地窖,若得同类符石,燕王——立斩不赦。”
退朝钟声未落,沈知远已在宫门外等她。
他脱下狐裘,披在她肩头,低声道:“他们挖的不是地窖,是自己的坟。”
林晚昭抬头,望向宫墙深处。
雪还在下,可她的心,却燃起了一簇火。
母亲,你听见了吗?
你的名字,终于刻在了这朝堂的骨头上。
当夜,她独坐院中,炉火将熄。
忽然,心口一震,如针刺魂。
百里之外,一股极弱却极执的魂念破空而来——是一名被埋于王府地窖的试药宫女,生前无名无姓,死后无人收骨。
她的执念却未散,因林晚昭血脉共鸣,竟主动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