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窗后,听着那歌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散去。
她指尖抚过耳畔,血迹已止,可嗡鸣未消。
亡者仍在低语,一声声,像是催促,又像是预言。
她轻轻闭眼,唇边却扬起一抹冷笑。
——你们想让我疯?
好啊。
那就疯给你们看。
市集之上,晨雾未散,人声鼎沸。
林晚昭立于石阶高处,一袭素色罗裙,外披轻纱帷帽。
风过时,纱巾轻扬,露出她苍白却轮廓分明的侧脸。
左耳后一道细长疤痕,如月牙浅印,隐在发际阴影里——那是幼年被王氏杖责时撞上铜盆留下的旧伤,多年来她用长发遮掩,从不示人。
此刻,她却当着满街百姓,缓缓抬手,指尖勾住耳后纱布边缘,轻轻一撕。
“嗤——”
布帛离肤,人群哗然。
没有血肉模糊,没有残缺扭曲,只有一道早已愈合的旧痕,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粉白。
“你们说,我割耳取血,炼魂成妖?”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嘈杂,“说我夜点魂灯,唤鬼索命?”
她环视四周,眸光冷冽如霜雪。
“好啊。”她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反透出几分疯意,“那我今日,就疯给你们看。”
话音落,她从袖中取出一盏黄铜小灯——形制古拙,灯身刻满细密符纹,正是那夜燃至灯芯崩裂、引出亡魂影像的魂灯。
她将灯置于石案之上,指尖蘸血,在灯座三寸处画下一道逆旋符印。
百姓屏息,孩童噤声,连卖炊饼的老翁都忘了翻铲。
她闭目,呼吸渐缓。
风停了。
市集仿佛陷入死寂。
唯有她低语呢喃,似与无形之物对话,唇齿开合间,竟有幽蓝微光自她耳道渗出,流转一瞬,没入灯芯。
“轰——”
灯焰骤燃!
青白火苗腾起三尺,扭曲成一张模糊人脸,口唇开合,发出非人之声:“东巷……第三户……梁上悬尸……未葬……速报衙门!”
众人骇然倒退。
有人不信,壮着胆子奔向东巷,片刻后狂奔回来,面无人色:“真……真有!张记布庄的东家吊死在房梁上,家人昨夜醉酒未察,竟还未发丧!”
人群骚动。
她不等喧哗平息,又猛地睁开眼,目光如刀,直指南街方向:“井底有女童骸骨,三年前失踪的李氏女,被活埋于枯井之下。她的红绣鞋,还卡在井壁石缝中。”
官差闻讯赶来,本欲呵斥妖言惑众,可当他们命人掘井三尺,果然挖出一具小小白骨,脚上竟真有一只褪色红鞋!
“是她!是她啊!”一老妇扑跪上前,嚎啕大哭,“我孙女三年前走丢,遍寻无果……天啊,有人还她清白!”
百姓震怖,继而跪倒一片。
“仙姑显灵!”
“通鬼神者,乃林家女!”
“莫要再信那些恶毒谣言了!”
流言如潮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敬畏与崇拜。
方才还指指点点的妇人,此刻纷纷合掌低语,似怕惊扰了这位“能听亡者之言”的奇女子。
林晚昭站在石阶上,唇角微扬,可只有沈知远看见——她指尖已泛青白,冷汗浸透袖内里衬。
她是听到了。
那些未闭之口,未散之魂,在她耳中哭诉真相。
她只是将亡者的控诉,化作一场惊世骇俗的“疯癫”。
归途中,天色阴沉,乌云压城。
林晚昭脚步虚浮,行至府门前巷口,忽扶墙剧烈咳嗽。
一口暗红鲜血喷出,溅在青砖上,触目惊心。
沈知远急忙上前扶住她,声音发紧:“你明知那些信息是亡魂所诉,却敢当众‘预言’,是赌命!若今日听错一句,便是坐实‘妖女’之罪,王氏只需一道状纸,便可将你送入刑狱!”
她倚着他,喘息微弱,却仍笑:“他们怕邪术,不怕真相……可真相太冷,没人肯听。唯有披上‘妖’的皮,才能让世人睁眼。”
她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眼神却亮得骇人:“我要他们信——我不是疯女,是能通鬼神的‘灾星’。谁若动我,亡魂索命。”
沈知远心头一震。
他忽然明白,她不是在自证清白。
她是在重塑规则——以疯癫为刃,以异能为旗,将舆论之剑反刺向造谣者咽喉!
可就在此时,绿枝狂奔而来,脸色惨白:“小姐!不好了!佛堂昨夜遭人闯入,地藏龛被撬,羊皮密道图……不见了!”
林晚昭瞳孔一缩。
那图她虽留副本,但原件藏于佛堂暗格,机关隐秘,非知情人不可开启。
如今失窃,说明府中另有内鬼,且地位不低。
“还有……”绿枝声音发抖,“贺九留下的那枚钥匙,也不见了。”
沈知远眉心紧锁:“有人在清痕迹。王氏已知密道暴露,开始灭证。”
“咚……”
一声沉闷的钟响,自林府深处传来。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