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香炉,欲灭火断引。
可就在这刹那,林晚昭抬起手,将那枚残铃碎片贴于心口,闭目低语:
“沈知远,若你还听得见——我信你。”
雨声骤歇。
一道惊雷,撕裂夜空。
雨夜未歇,雷声犹在耳畔炸响,城南别院东厢前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倒映出摇曳的火光与人影。
王崇山猛地扑向香炉,指尖尚未触到炉壁,院墙外骤然响起铁靴踏地之声,如鼓点般密集迫近。
“巡城司奉令查案,无关人等,原地禁足!”
声如洪钟,破雨而至。
王崇山浑身一僵,瞳孔骤缩。
他猛然回头,只见院门轰然洞开,火把如龙,映照出一袭青衫挺拔的身影——沈知远立于雨中,衣袍尽湿,却脊背如松,目光如刃,直刺王崇山心口。
他身后,周夫子拄杖而立,白须微颤,眼中怒火灼灼;刑房主簿手执新令,朱笔未干,印信犹润。
“沈……沈知远?!”王崇山声音发抖,“你不是被囚天牢?御史台已定你通敌之罪,你怎敢——”
“通敌?”沈知远冷笑,一步踏前,雨水自他眉梢滚落,像血泪,“真正通敌卖国者,是你王崇山勾结北境盐枭,私贩军盐,侵吞边饷!而你手中这‘噬魂引’,非止乱人神志,更可借异能者魂魄为引,窥探密语——你早知林晚昭能听亡者之声,便以香为刃,欲毁其神识,灭其心智,让她死得无声无息!”
“荒谬!”王崇山怒极反笑,猛地掀翻香炉,黑烟腾起,腥气扑鼻,“她能听鬼语,召亡魂,这不是妖是什么?!你们竟信一个通灵妖女,反来治我?!”
话音未落,一道素白身影缓缓步入火光之中。
林晚昭站在雨幕中央,发丝贴面,衣袂飘摇,却步步生莲,稳如山岳。
她不再颤抖,不再逃避,那一双曾藏尽委屈与隐忍的眸子,此刻清明如镜,映着香炉残火,也映着王崇山扭曲的脸。
“你说我疯。”她声音轻,却穿透风雨,字字如钉,“可你怕我清醒。你说我妖,可你不敢对质亡魂。”
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三缕白布,泛黄残旧,是三具无名尸首下葬时裹头所用。
绿枝曾偷偷收殓,藏于佛龛之下——那三人,皆是王崇山为试“噬魂引”效力而暗中杀害的流浪乞儿。
“阿大、阿二、阿三。”林晚昭低语,将白布投入香炉残火,“若你们愿证,今夜,我借你们之口——说他焚香害人!”
火焰猛地一跳,由红转青。
刹那间,风停雨滞。
三缕黑烟自炉中盘旋升起,扭曲成模糊人形,嘶哑之声叠加而起,如百鬼齐哭:
“王崇山……焚噬魂引……欲乱林女心神……”
“他夜夜燃香……引我残魂不得安……”
“他说……通灵者皆该死……”
王崇山踉跄后退,撞上墙壁,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冷汗混着雨水滑落:“不可能!亡魂岂能开口?!这香只能控梦,不能通语!你……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林晚昭抬眸,目光如刃,“我只是让你们听见——你们一直不敢听的声音。”
钱有德扑通跪地,抖如筛糠:“大人明鉴!此香确是王崇山赐下,命小人每日三更置于林小姐窗外!他说……若她疯癫自戕,便无人再查嫡母之死!”
“轰——!”
又一道惊雷劈落,正中院中古槐,焦木崩裂,火光四起。
王崇山仰头大笑,状若癫狂:“好!好一个通灵妖女!你以为赢了?你以为这香只是害你?它烧的是命门,是魂根!你每听一次亡语,神识便损一分!等你听见第一百个鬼声,你的心,就再也不是你自己的了!”
林晚昭未答。
她只是静静望着那残炉余烬,望着那三缕渐渐消散的黑烟,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异样——那声音,似乎并未真正离去。
它们还在……在她耳边低语。
极轻,极远,却清晰得如同贴耳呢喃。
而就在这死寂之中,雨势渐歇。
一道青影缓步而来。
沈知远穿过火光与烟尘,走到她面前,距离一尺,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雨水顺着指尖滴落。
林晚昭望着那只手,想起他曾为她挡毒茶时袖口的茶渍,想起他被押入天牢前回眸的那一眼,想起梦中他倒下时说的那句“为何不信我”。
她指尖微颤,迟疑一瞬。
然后,缓缓将手放入他掌心。
暖意瞬间蔓延。
沈知远低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如誓:“我说过,我在等你。”
林晚昭眼眶骤热,泪如断线,可嘴角却扬起,笑得如破云而出的初阳。
雨停了。
可远处墙头,一道黑影静立不动。
贺九披着斗篷,指节紧扣一枚未燃的黑色香丸,其上刻着细密符纹,隐隐透出幽蓝微光。
他望着北境方向,风掠过耳畔,带来一丝极轻的异响——像是香灰在低语,又像是地底深处,有门将启。
“主子……这香,不止能乱人心——还能通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