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关于“京钞”增发的流言愈传愈烈,人心浮动,前路迷茫。在这片惶惑之中,章耗子的侄子章二明却从风浪里嗅出了一丝机会的腥味。
南城的“大力帮”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批“京钞”。这帮由亡命徒组成的“淘金客”素来无人敢惹,这批钱的来路自然不正。
可价钱却是实打实的诱人,一块大洋竟能换三块京钞!纵然市面不稳又如何?各大商行不都还照常收着么?
章二明当即联络了一众地痞流氓,开始集中收购这批廉价的京钞,再化整为零,大肆抢购米、油等民生必需品。眼看年关将至,囤积这些硬通货绝不会有错。待到时机成熟转手卖出,这一进一出,足以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这世道,从来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明知这钱来路不正,可还有什么比穷更可怕?
在章二明的煽动下,整个京城的黑市都陷入了疯狂扫货的狂潮。一时之间,物价应声飞涨。这番景象,反倒让原本忐忑的小野有朋渐渐安了心。他瞒下了之前未能劫走那批京钞的失误,如今看来,效果并无二致:大量京钞终究流入了市场,虽未落到他们手中,但搅乱市场的目的已然达到。
货币滥发固然不是好事,可短期内刺激消费却成了“好事”。宋少轩这一手,既在年关前提振了市场,又把实实在在的好处从东瀛人手中夺了回来。
此时的佐藤对宋少轩暗中投放京钞一事毫不知情。他正按自己的计划双管齐下:一面密令各大商行不得接受“京钞”结算,一面却暗中动用手中囤积的“京钞”,大肆抢购民生物资。
这场投机盛宴中,佐藤俨然成了最贪婪的食客。他精准地把握着市场的脉搏,在米市、油市、布市间来回穿梭,将一张张来路不明的纸钞化作实实在在的货物。随着他的推波助澜,京城的物价如脱缰野马般飙升。
而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不懂什么金融战争,也不关心谁在幕后操纵。他们只看得见米价一天三涨,手里的铜板越来越不值钱。胡同口的老妈子们聚在井边议论:“这日子没法过了!昨儿还能买斤肉的钱,今儿个连半斤都买不着了。”
就在民生沸腾之际,商业银行终于下场干预。他们开始大量抛售卢布债券,转而购入基础物资以平抑市场。这一举动本该成为稳定局势的转机,却不想正中西原下怀。
西原犹如一个老练的猎手,始终在暗处观察着这场混战。他立即跟进,将前期囤积的物资高价抛出,获利后又继续收购,形成了一条推高物价的恶性循环。这位东瀛特使的算盘打得很精:以东瀛充足的财力打消耗战,直到对方弹尽粮绝。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愈演愈烈,终于惊动了段帅。他不得不召集紧急会议,可会场上的景象却令人心寒。
黎胖子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手中的茶盏被砸的“彭彭”响,不发一言却表达着自己强烈不满。
而那些平日里高谈阔论的“财神”们,此刻都成了哑巴。他们擅长的是巧取豪夺,是借债度日,真要面对这样复杂的金融战,个个都露出了无能的本相。
“诸位倒是说句话啊!”段帅焦躁地敲着桌面,“现在市面上乱成这样,诸位可有应对之策?总得拿个章程出来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这些所谓的金融精英们心里清楚:家底太薄,对手太强,此时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宁愿眼睁睁看着市场崩溃,也不愿担这个风险。
最终的决议并未出乎任何人意料——借款。这无疑是个饮鸩止渴的无奈选择,所有人都清楚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正是东瀛人,却仍奢望能以妥协换取对方的收手。
当西原接过徐副秘书长送来的请柬时,唇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帝国的目的已然达成,但他岂会满足于此?眼下局势正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趁势追击,逼迫对方签订更多的借款协议,才是上策。
几乎在同一时刻,密切关注市场动向的双方都在思忖同一个问题:“商业银行的卢布债券,是否已经消耗殆尽?”
一场更激烈的较量悄然展开。西原毫不犹豫地加大了赌注,将更多资金投入这场混战。
而在另一边,冯六爷的马车停在了商会门前。他整了整衣襟,目光坚毅地步入大门。
与此同时,齐二爷的身影出现在花旗银行门口,他抬头望了望这座西式建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几天后,西原志得意满地迈出官邸大门,手中那份墨迹未干的借款协议,在他眼中不是契约,而是一纸降书。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油光锃亮的脸上,他仿佛能看到华夏的经济命脉已如掌中纹路,清晰可见,任由他拿捏。这里,在他看来,已然成为帝国一个可以无限榨取的“养殖场”。
他步履轻快,正准备弯腰登上专车,享受胜利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