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仁馆后宅,刘省吾端坐上首,三个徒弟依次坐在左右。
待端起茶清了清口,他才不急不缓道:
“你们说那胡干奸细一开始并未动手,是小五抓到林有武服药,水云擒人之后才动手的?”
“是”,江水云点了点头。
“当时弟子其实也没把握,只是装作让那林有武认人而已,没想到那汪谷不经诈,直接被吓出来了。”
原来江师兄没把握啊。
王善心中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当时江水云那架势,就象把林有武的脑袋当成了探照灯,三百六十度扫射。
但后者挨了自己一脚,脑子都懵了,现场又那么多人,如果这样都能找到汪谷,那这位师兄的武功就完全超过自己理解的范畴了。
而如果这样的师兄都只是个举人,那大夏的进士有多恐怖他都不敢想。
“若是如此说,那此人后来无论是灭口林有武,还是偷袭林知县,大概率都是发现暴露后的临时起意。”
“如此狗急跳墙,也不过想要挟持人质,方便脱险而已。”
“亦或者作为死士,想要最后给大夏造成一点麻烦。”
刘省吾语气平淡,类似的事情当初他在边关并没少见。
“昨天林知县回城之后,已经派人连夜审讯,暂时还没问出什么。”
“倒是那些商人说,此人已经跟着商队跑过两三年,都没察觉什么不对。”
“这汪谷想来是个暗子,平时做的应当都是些借刀杀人、挑拨是非之事。”
“就象这一次,若那林有武真的服药发狂伤了小五,又或者小五反杀林有武,那驼峰乡和下游两个村的关系就会彻底恶化。”
“地方矛盾重重,空耗民力官力,这种事当然是胡干乐于见到的。”
“说不定事后汪谷悄悄找到林有德,威逼利诱,还能将其变成线人。”
真阴啊。
王善心中感慨,想到前世某个缺德的岛国,在失去世界霸主的地位之后,一骑绝尘地走上了搅屎棍的道路。
反正你别管我自己好不好,只要你们也跟着不好就行了。
“师父,商队走私不是一日两日,这只会给胡干奸细可乘之机,朝廷就不管吗?”
杜其骄面色不忿,“九边重镇防御森严,只要紧闭关门,胡干又能在吕梁找到几个狗洞钻过来?”
江水云闻言反问道,“谁都知道生病了就要吃药,那百姓们只要及时就医,不是都该身体康泰吗?”
杜其骄沉默,也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漏洞。
“世间之事,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了。”
“若该办的事都能办、都有人办,那做官也太容易了。”
刘省吾借着江水云的话训诫了几句便点到即止,“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朝廷的重心在东海。”
“当年太宗皇帝定下的国策,便是以东海之利,供北伐之需。”
“只是百年以来,南方靠着海贸赚得盆满钵满,又供养许多俊杰入朝为官,蒸蒸日上。”
“而北疆虽无战事,九边重镇每年的饷银却不会打折扣,没有朝廷的政策扶持,就只能让地方输血。”
“商人逐利,若不想南下让海商拿大头,自然只有挺而走险。”
王善知道这些都是刘省吾为官多年的感悟,听得聚精会神。别看这些东西现在用不到,以后做了官,自然会展露宝贵之处。
“师父,四师兄和我说过,草原上的胡干人,如今分为东西两部?”
刘省吾闻言瞥了眼杜其骄,“看来老四私下还是用了功的。”
“不错。我当年还在辽东时,和俺答部打过交道,那位阿勒坦汗是个有远见的人,近些年对大夏颇为亲近。”
“商人走私,实际上主要就是和俺答部交易,这是朝廷默许的。”
“近年朝中也不时有人提出要和俺答互市封贡,若阿勒坦汗愿意归顺,那辽东边防压力大降,精锐便可以转移过来。”
“到时大军出塞,剿杀小王子,一举扫除胡干馀孽,勒石记功,饮马草原”
刘省吾说到这几句话时,少见地露出动容之色。作为前任边将,怎会不渴望马上功勋?
“罢了,说这些都是纸上谈兵。”
“既然已经上报大同府,两三日之内自然有人下来处理此事,就看到时候来的是什么人了。”
刘省吾重回平静,看了眼时辰,便和江水云出去坐堂了。
再一次从家里来到同仁馆,王善也算一回生二回熟,收拾好东西,仍旧按照往日的规划习武。
上午继续由杜其骄陪练打法,下午服药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