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民们声音不禁小了下来。
王善眉头一皱,循声望去,心中又了然。
说话的两个青年,是王庄乡出了名的懒汉无赖。
平时不好好种地,最爱说人是非、偷鸡摸狗。
两人有一次昏了头,编排朱茂荣的闲话,被王善得知后一顿好打。
一个丢了门牙,一个歪了鼻梁,留到今天,所以能一眼认出来。
“原来是和我有过节不长眼的东西。”
今生记忆到底影响了性格,王善眼睛一眯,下意识捏起了拳头。
两人吃吓,顿时退后一步。
王善倒没想到自己的威慑力这么强,见状立刻跟进一步,两人不由又退。
‘今天是大好日子,若动手就坏了改头换面的计划,就这样把人逼走。’
想法很好,可谁料旁边的乡民们看见那张熟悉的怒容,竟也跟着朝后面挪了挪。
朱大嫂见状赶紧扯住小叔子,王善注意到村民反应,不由一愣。
不好。
差点忘了,自己揍过的可不止这两个无赖。
十里八乡年龄和他相仿的,几乎都吃过前身的拳头。
就是因为暴躁好斗,这才有“王恶”的名头。
乡亲们这是应激了。
但这却不能全怪他。
物产贫瘠的乡村,是善与恶最为露骨的地方。
父兄还在时,一家四口青壮的日子有多好;飞来横祸后,孤儿寡嫂的日子就有多难熬。
王善没长大之前,家里全靠嫂娘一个人支撑。
她子女夭折,把小叔子当自己亲儿。逢年过节少有的白面馍和猪肉,都紧着王善吃,自己却吃糠咽菜。
因为识字,会做女红,所以一边种地,一边在族长的帮助下,又做了女学塾师。
起早贪黑,含辛茹苦,终于把小叔子养成男子汉,也给自己挣来“贞娘”“朱节妇”的名号。
但只有王善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没有娘家帮衬,一个人带孩子,该受多少罪?
这种境遇,与人为善没有用。越凶悍,才越不会叫人欺负!
村里人但凡有在背后嚼朱茂荣舌根的,他扔下锄头就打上门。
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把人打痛、打怕!
如此一路打到十七岁,骨架子长开,力气长大,乡里已经没人敢给他脸色。
觉醒前世记忆之后,王善多少感觉从前的自己矫枉过正,凶名变了恶名。
但不觉得这样做有错。
人善被人欺!
只要能保护家人,些许骂名算个屁!
唯独眼下,难得官府赐匾,若是动手,就打乱了自己扭转名声的计划。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恐怕只能以理服人
“脏东西?人家这是开了窍!”
“哪象你们这两个人憎狗嫌的,地都种不明白,还在这放屁!”
一片沉默中,苍老的声音陡然响起。
两个无赖拔腿就溜,人群骚动,让开一条道来:
“族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