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恍惚间,那个刚到七连时,木讷得连正步都顺拐、被全连当成笑料的许三多;
那个为了不给三班拖后腿,玩命做了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杠,直到晕厥过去的许三多;
那个最终挺直腰板,穿着军装站在“装甲之虎”的连旗下,用带着口音却无比嘹亮的声音喊出“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时,眼里闪烁着比星辰还耀眼的光芒的许三多……一幕幕,鲜活地撞进脑海。
可现在,没了。那个把“不抛弃、不放弃”刻进了骨头缝里的兵,永远留在了国境线那边冰冷的土地上。
没有告别,没有遗体,只给他留下这个旧音箱,和几盘还没拆封的新磁带。
高城把整张脸深深埋进音箱冰冷粗糙的外壳上,硬塑料边缘刮蹭着他的皮肤,带来尖锐的痛感。
终于,滚烫的液体冲破了所有堤防,汹涌而出,重重砸在地板的尘埃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硬是把所有呜咽都堵在喉咙里,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像一头受了致命重伤的野兽,在洞穴深处发出的悲鸣。
“许三多……”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名字,每念一次,心脏都像是被钝刀剜掉一块,“你他娘的…倒是回来啊…老子还没亲口告诉你…你…你是我带过最牛的兵…是七连最大的骄傲……”
音箱依旧沉默着,只有滋滋的电流声,无情地回应着他。
再也听不到那跑了调却异常执着的军歌,再也听不到那个憨厚带着乡音的哼唱。
国境线外的风,一定很大吧。大概,早就吹散了他最后的声音,带走了他所有的温度,只留下这片营房里,无尽的荒凉。
一个肩膀上扛着两毛三的团长,此刻正抱着部下留下的遗物,蹲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中央,哭得像个在茫茫荒原上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高城无声地恸哭着。记忆,却不受控制地拽着他,闪回到不久之前——那个阳光好得刺眼的下午。
那天,他接到警卫员内线电话,说许中校来了。
他撂下电话就大步流星地往外冲,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团部门口。
远远就看到那个身影,还是像颗小炮弹似的,带着一股子不变的冲劲儿对着他跑过来。
高城嘴角忍不住咧开,笑骂出声:“妈的,孬兵!”
旁边的警卫员撑着膝盖直喘气,看着自家团长这难得的失态,心里门儿清:只要是这位姓许的中校来,或者马连长、甘连长他们到,团长准是这样,兴奋得跟什么似的,提前好几天就让炊事班准备好吃的,那段时间,全团的氛围都能轻松不少。
许三多跑到近前,“啪”地一个立正,敬礼,动作干净利落,脸上笑得全是褶子,一口白牙晃眼:“连长!哦不,高团长好!”
高城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挥挥手:“行啦行啦,这儿没外人,叫连长!听着顺耳!”
许三多这才放下手,笑容腼腆又实诚:“是!连长!我…我可想你了。”
高城上下打量着他,着重看了眼他肩上的中校军衔,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嗯!不错!真不错!中校了!怎么样,在老a那边,日子太舒坦,想不起我这穷地方了?还是不认识路了?”
许三多立马急了,脸都涨红了:“连长!我怎么可能忘了这儿!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来!”
高城看他这着急模样,心里受用,哈哈大笑着,一把揽过许三多的肩膀就往里走。
他手臂习惯性地搭在许三多肩上,许三多也下意识地微微沉肩,稳稳接住这份熟悉的亲昵。
高城放缓了步子,状似随意地问:“现在…怎么想的?”
许三多一边跟着走,一边笑着对旁边站定的警卫员点了点头,才回答:“连长,什么怎么想?我现在…挺好的啊。”
高城搂紧了他,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你小子,也三十啷当岁的人了,军校也进修完了。以前跟你提个人问题,你总说任务危险,怕耽误人家。现在呢?”
他顿了顿,侧头看着许三多,“咱们这边,编制要调整,也要扩编,机会多。我问你什么想法,许三多,你别跟我装糊涂。还是说,你个孬兵现在翅膀硬了,嫌弃你老连长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许三多赶紧摇头,笑容依旧,眼神却透着坚定:“连长,我…我还想再努力努力。您千万别这么说。702团,钢七连,永远都是我的家,我做梦都想回来。只是…只是队里现在任务重,队长那边…我想,我想再帮他一阵子。”
高城撇撇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和担忧:“袁朗那个死老a,硬气得上天了,还用得着你帮忙?”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也是近几年才咂摸出点味儿来,许三多对袁朗,恐怕不止是战友情那么简单。
刚琢磨明白那阵,可把他气得不轻,恨不得立刻把许三多揪回来。
可他太了解这个自己带出来的兵了,认死理,轴得很,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原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