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齐在完成直隶段运河主体工程,妥善安排了后期维护与地方交接事宜后,终于奉旨回应天。
回京述职的场面,规格极高。
皇帝在文华殿专门召见,不仅详细听取了工程最终汇报,更对秦思齐在失去李阁老庇护后,仍能克服万难、保质保量完成工程的孤忠与实干大加褒扬。
数日后,封赏旨意颁下,震动朝野:
秦思齐 擢升为翰林院侍讲学士,从四品。
这道任命,意义非凡。翰林院侍讲学士,虽只是从四品,却属清贵无比的文学侍从之臣,职责包括为皇帝讲解经史、备顾问应对、起草某些重要诏诰,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
皇帝是有意将其纳入决策内核圈层,培养其参与更高层次的国事谋划。
从工部郎中到翰林侍讲,是从做事之官到近君之臣的关键一跃,其未来前景,顿时变得不可限量。
一时间,秦府门前车马又多了起来,道贺,攀附,试探络绎不绝。
近臣之路,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一言一行皆在帝心审视之下,且更容易卷入中枢无形的派系波澜。
秦思齐谢绝了大部分过于热情的宴请,只以新官上任、需熟悉翰林院事务为由,深居简出。
每日,早早前往翰林院当值,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典籍文档之中,不仅研读经史,更仔细查阅历年有关河工、漕运、财政乃至边备的奏议存盘,虚心向翰林院中那些熟知朝章典故的老前辈请教。
皇帝需要的是一个有全局视野,能提供切实国策建议的智囊。
就在秦思齐逐渐适应新的角色与节奏时,赵明远找上了门。
这位往日里意气风发、仿佛永远精力充沛的财神爷,此刻却象霜打的茄子,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憔瘁,连那身惯常的华贵锦袍都显得有些皱巴。
赵明远一进书房,便颓然坐下:“思齐,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万财的病,经过几年调养,虽一度稳住,但终究年事已高,沉疴难起,近日病情急转直下,多位名医会诊后皆摇头,私下告知赵明远,老爷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也就是这最后的一两个月光景。
“商号里的事,宫里内承运库、户部那边的关联事务,还有北边几条商路的关节……千头万绪,离了我根本转不开。
可老爷子疼了我一辈子,拼下这偌大家业也是为了我。
思齐,你见识多,该怎么办?是请可靠的人暂时打理生意,我抽身照顾?还是…还是干脆……”
秦思齐默默听着,理解赵明远的痛苦。
赵明远如今的地位和财富,固然得益于其商业天赋和敢闯敢拼,但根子上,离不开皇商这个身份带来的特权与庇护,更离不开皇帝对其能搞钱的赏识与依赖。
这看似风光无限的权利,实则是一把双刃剑,将他牢牢绑在了皇权的战车上,难以真正自主。
如今父亲病危,孝道如山,可一旦他完全放手,那些觊觎其位置和利益的人会立刻扑上来,皇帝是否会因他分心家事而心生不满?
失去皇商光环和实际操控权后,赵家庞大的商业帝国能否维持?族中那些依赖他这棵大树的人又会如何反应?
秦思齐沉思良久,室内只闻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想起自己这四年在直隶的艰难,想起失去恩师庇护后独自面对的无形压力。
有些东西,远比眼前的权势和财富更为根本,也更容易在失去后追悔莫及。
“明远,你我相交多年,知根知底。我问你,是这泼天的富贵,煊赫的权势要紧,还是生你养你,即将油尽灯枯的老父亲要紧?”
赵明远浑身一震,嘴唇哆嗦着,没有回答,但眼中挣扎更甚。
秦思齐继续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失去圣眷,担心家业凋零,担心族人埋怨。可你想过没有,陛下为何重用你?
是因你赵明远这个人懂事、能办事,还是仅仅因为你能替他聚敛钱财?若你在此刻,选择放下一切,专心伺奉老父于床前,尽人子最后之孝道,陛下会如何看待?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又会如何看待?”
交出权柄,可能会失去很多。生意可能会受影响,族中可能会有怨言,甚至……陛下那里,短期内的恩宠或会淡薄。
但孝字,乃人伦之首,天地至理。你此时若因贪恋权位而未能尽孝,留下终身遗撼且不说,此事一旦传开,对你名声将是毁灭性打击,届时失去的,恐怕不仅仅是商业上的便利,更是立身之本!
反之,你若果断上表,陈明父亲病危、乞求暂放俗务、专心侍疾,陛下以仁孝治国,非但不会怪罪,反而可能更看重你的品行!
至于生意,江山代有才人出,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