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万财敲定了格局后,书房内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了下来。
秦实诚重新换上了热茶,氤氲的茶香驱散了些许方才密谋的凝重。
赵万财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象是要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将话题引向了相对轻松的方向,也是他心中一直存着的另一个好奇:
“贤侄啊,如今京城里,关于…那位爷的传闻可是不少。”他伸出四根手指,隐晦地指了指北方(燕王封地北平府方向),
都说这位爷用兵如神,在北平根基深厚。你似乎就……颇为看好?老夫冒昧一问,贤侄莫非就笃定了四皇子……能成事?
秦思齐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伯父,您这可误会我了。”
轻轻啜了口粗粝的茶汤:“我秦思齐,区区一边州知州,何德何敢去赌哪位皇子胜出?那可是泼天的大祸,避之唯恐不及啊。”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划动着,仿佛在勾勒无形的棋盘。“我对明远兄所言,是基于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朝廷,如今依然占据着大势和名分,实力雄厚。”
而北平府,因为地处北疆,战事频繁,又是双方交锋的前沿,局势动荡不安,这人心惶惶之下,什么东西最不值钱?”
看向赵万财,自问自答:“房产地契!兵凶战危之地,今日不知明日事,再好的宅子院子,也可能一朝毁于战火,或者被乱兵占据。所以,北平的房价,尤其是在战事紧张的时候,必然会跌入谷底!”
赵万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道理他作为商人自然懂。
秦思齐继续道:“我当时只是觉得,无论将来局势如何变化,北平作为北方重镇,其地理位置决定了它不可能长久衰落。
一旦战事平息,或者说,只要局势稍微稳定下来,它的价值必然会回归,甚至因为其特殊的战略地位而更加重要。
所以,在房价暴跌时买入,是一种……嗯,一种‘抄底’。就算将来四皇子……嗯,那位爷未能如愿,只要北平城还在,这地皮房产的价值,终究是会涨回来的。
所以,我当时对明远兄说,现在买,无论如何,长远看,他都不会亏。这并非赌哪位皇子胜,而是赌北平府这座城市本身的价值和潜力。”
赵万财恍然大悟,抚掌叹道:“原来如此!贤侄果然是高瞻远瞩,看的不是一时之胜负,而是一地之兴衰根本!老夫佩服!”
但随即,他脸上又露出了哭笑不得的复杂神情,带着几分埋怨,几分无奈,苦笑着说道:“可是……贤侄啊,你可知你这一句‘不会亏’,我那不省心的儿,…他听了进去,而且是听了十成十!”
他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手势,仿佛那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明远动用了家里给他准备开府、打通关系、未来数年花用的款项,整整十五万两现银!一口气,全砸了进去,买下了南城毗邻运河码头的五条旧街巷啊!”
即便以秦思齐的镇定,听到“十五万两”和“五条街”连在一起,嘴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别人买房论“套”,论“进”,赵明远这家伙,直接论“街”!
赵万财的诉苦还没完:“这还不算!他娘,也不知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见儿子如此有魄力,竟也跟着昏了头,又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了五万两私房给明远,也一股脑投了进去,在离燕王府不远的地方,又买下了一条街的房产!
整整二十万两雪花银啊!就这么变成了北平城里那些兵荒马乱中破败不堪的砖头瓦砾!”
长长叹了口气,看着秦思齐,眼神里充满了恳求:“贤侄,明远那孩子,打小就信服你,你说往东他绝不往西。可是……这……这手笔也实在太骇人了!”
我已经把家里的财权,全都交给了新过门的公主儿媳打理,明远现在是半文钱也动不了了。
可老夫是真怕啊,怕他哪天又从公主那儿磨到钱,或者找到别的门路,再来这么一出……贤侄,算伯父求你,下次若是再给明远出主意,…千万掂量着点,给他拴跟缰绳,可不能再让他这般挥霍了!”
看着赵万财那又是心疼银子,又是担心儿子,几乎要老泪纵横的模样。
秦思齐心中也是忍俊不禁,又有些歉意。他确实没料到赵明远执行力这么强,投入这么大。
秦思齐忍住笑意,正色道:“伯父放心,此事确是晚辈考虑不周,未曾想明远竟有如此…魄力。回头我便修书一封与他,细细分说其中利害,让其稳扎稳打,切莫再行此等险招。”
听到秦思齐的保证,赵万财这才稍稍安心,脸上的愁容化开了一些。
正事、闲事都已谈毕,气氛彻底轻松下来。秦思齐见时机正好,便主动邀请道:“伯父远来是客,若是不嫌寒舍简陋,晚辈带您去看看小女如何?”
赵万财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真切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好好!正要看看贤侄的千金!快带路!”
两人来到后院白瑜居住的厢房。房间收拾得整洁温暖,虽然陈设简单,却透着一股温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