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州,古称嘉州,地处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汇流之处。赵清真与卫默言一行快马加鞭,三日间穿越成都平原,沿岷江南下,至第四日午时,远远已见凌云、乌尤二山巍峨身影矗立江畔。
时值冬月,江水碧绿如带,山色苍翠依旧。凌云山临江一侧的崖壁上,那尊始凿于唐开元年间的弥勒大佛端坐江畔,高逾二十丈,头与山齐,足踏大江,宝相庄严。然而此刻,佛面上两道暗红色的泪痕自眼角蜿蜒而下,在青灰色的石壁上显得格外刺目。
赵清真勒马江边,仰观大佛,眉头微蹙。以他炼虚合道之境的神识感应,整座凌云山都笼罩在一股若有若无的邪异气息中。那气息并非弥漫全山,而是自大佛处散发开来,与山势地脉隐隐勾连,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赵真人,前方便是凌云寺。”卫默言指着山道,“末将已先行派人封锁山路,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赵清真点头,翻身下马:“卫千户,你带人在此等候,贫道先上去查探。”
“真人小心。”
赵清真沿着石阶缓步而上。这凌云寺乃唐代海通禅师所建,迄今已有六百余年,殿宇依山而筑,层层叠叠。许是出了异事,寺中香客寥寥,偶见僧人匆匆走过,脸上皆带着不安之色。
行至大佛阁前,早有两位老僧在此等候。为首者身披赤金袈裟,手持九环锡杖,正是凌云寺方丈慧明大师。见赵清真到来,慧明合十施礼:“阿弥陀佛,老衲慧明,恭迎赵真人。蜀王殿下已有书信前来,言真人道法通玄,必能解此厄难。”
赵清真还礼:“大师客气。不知大佛流泪之事,始自何时?其间可还有其他异象?”
慧明引赵清真入阁,阁内已无闲杂僧人。他指着窗外大佛道:“三日前子夜,守夜僧忽闻佛阁中有呜咽之声,出外查看,便见大佛双目垂下血泪。初时只是细流,至昨日已成这般模样。”顿了顿,又道,“更奇的是,大佛流泪之后,寺中历代高僧舍利塔,夜间皆有佛光自现,似在示警。”
“舍利塔也有异象?”赵清真心中一动,“可否带贫道一观?”
慧明点头,引着赵清真绕至后山塔林。只见数十座石塔错落林间,塔身多有苔痕,显是年代久远。此刻虽是白昼,赵清真运起归墟慧眼看去,果见每座塔顶都隐隐有金光流转,那金光中带着佛门特有的祥和之力,却在边缘处与山中邪气相互消磨,发出凡人不可闻的滋滋声响。
“佛门舍利,感应邪祟,自发护寺。”赵清真沉吟道,“看来这山中邪阵,已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赵清真从袖中取出一个檀木盒,打开后,正是卫默言此前送去成都的那枚黑色骨钉。此时近距离观看,赵清真看得更加真切——骨钉长约三寸,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刻满细密符文,那些符文并非中原道篆佛咒,而是一种扭曲怪异的文字,隐隐透着蛮荒古老的气息。
赵清真并未直接触碰,而是以归墟真元包裹手掌,隔空摄起骨钉。骨钉入手冰凉,一股阴寒邪力顺着手臂经脉直冲而上,欲要侵入识海。
“哼!”赵清真轻哼一声,归墟意境流转,那邪力如冰雪遇阳,瞬间消融。他闭目凝神,神识顺着骨钉中残留的因果线逆向追溯。
这一次,他看到的画面更加清晰:
深夜的凌云山,一个黑影悄然潜入大佛阁。那人身着黑袍,面容模糊,手中持着这枚骨钉,口中念诵着晦涩咒语。骨钉在咒语催动下,化作一道黑光,直射大佛左眼。就在骨钉没入石壁的刹那,整个凌云山的地脉都微微一震,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大佛处散发开来,与远处某个方位遥相呼应……
画面破碎,赵清真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
“如何?”慧明关切问道。
“确是邪阵节点无疑。”赵清真沉声道,“而且,此节点与其他节点已形成呼应之势。若贫道所料不差,蜀中类似的节点至少还有八处,分别对应九宫方位。”
“九处?”慧明脸色一变,“那岂不是……”
“不错,九为数之极。若九处节点全部激活,便可布成‘九幽噬灵大阵’。”赵清真缓缓道,“此阵一旦成型,便可源源不断抽取蜀中生灵精气,滋养阵眼之物。届时,莫说凌云寺,便是整个嘉定州,都将化为死地。”
慧明倒吸一口凉气,手中锡杖微微颤动:“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清真将骨钉收回盒中,道:“当务之急,是先拔除此处节点。不过此钉已与大佛、山势、地脉融为一体,可以拔出但不能损毁,损毁骨钉恐伤及大佛根本,甚至可能引发地脉动荡。需寻一法,既能破阵,又不损佛身。”
他走到窗边,远眺三江汇流的壮阔景象。岷江、青衣江、大渡河在此交汇,水势浩荡,气机磅礴。忽然,赵清真心中一动。
“大师,寺中可有记载当年海通禅师凿刻大佛时的典籍?”
慧明略一思索:“有!寺中藏经阁存有《开元造佛记》手卷,乃海通禅师亲笔所书,详细记载了造佛始末。真人请随我来。”
二人来到藏经阁,慧明从密室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书。赵清真展开细看,但见字迹苍劲有力,记载着海通禅师为镇三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