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响彻,阴沉的天空瞬间被一道刺眼的光芒撕裂。
接着,乌压压的黑云翻滚而来,轰隆隆,轰隆隆。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预兆。
人群奔走,商贩四散。
唯有池落漪愣在原处。
不能下雨……下雨,她贴的广告便全毁了!砸,按,拼命用手心捶打被风吹翘边的打印纸。
只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很快睫毛一颤,有湿润的东西砸脸上。
街道变成湍急的河流,七叶树在风中狂舞。无休无止的雨与炸裂的雷鸣交织成一片,将乡镇喧嚣悉数吞噬。
“喂!躲雨啊!”
行人的背影在灯火阑珊下拉长又缩短。池落漪听到了,又仿佛没听到,手一松,无数纸张在身后飞舞……
她瘫软在地,崩溃大哭。可包悦在这时候打来电话,说小溪想她了。
听声音,她们在一起玩得很好。
“妈妈!包子阿姨家好大好漂亮呀!我嘞个豆,外头是西湖……我当然听话啦……我们刚刚吃了意大利面,喝了杨枝甘露,阿姨还帮我涂了布灵布灵的指甲油!”
“爸爸好些了吗?我可以回去了吗?小溪想回去陪妈妈和爸爸,小溪不想妈妈再一个人偷偷哭了。”
手颤抖地捂住话筒。
包悦发现端倪,“怎么那么吵?别告诉我这暴雨天、你在外面?”
她抬眸,眼底血红。
“包子,我不信命了。”
“啊?什么意思?”对面人的语气越来越焦急,“你要做什么?你在哪,我去接你,喂,喂?漪漪你千万别做傻事啊,你来我这,我们慢慢说——”
嘟……通话终止。
女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雨水正尽情冲刷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血红视线里,无数光点在旋转,跳跃,将世界分割成斑驳陆离的片段。
其中一片中,她看到了自己。苍白而灰败,提线木偶般。这样的人,怎么能过好人生?
没有爸爸妈妈,但曾经的好朋友不计前嫌关怀她。丈夫危在旦夕,女儿却很懂事,和自己一样珍惜原本那个幸福完整的家。
已然孑然一身,就什么都不怕。前二十几年随波逐流的生命中,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现在这般一腔孤勇地抗拒过命运。
对,不信命了。
吉利icon冲进雨幕……
*
*
萧山湘湖是杭城有名的富人区,从池老爷子那辈开始便扎根于此。
16岁的那个盛夏,她第一次回所谓的“家”。满眼奢靡金碧辉煌,将小小瘦瘦的女孩笼罩在庞大的阴影里。
如今再度站在经年的院门前,满目疮痍,此时的池家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架子。
不用敲门。
老管家刘妈发现了她。
刘妈大概是这个家里唯一尊重她的存在。朴实,勤劳,身上有和外婆一样的肥皂香。
那些无聊且灰暗的岁月,她吃冷饭、被捉弄,常常遍体鳞伤。是她偷偷帮自己、关照自己,还会在她生病的时候,讲许多父亲小时候的事。
“漪漪……是漪漪吧?”
妇人撑伞隔着雨幕叫她。
池落漪微微抬起伞柄,不再稚嫩的脸毫无遮挡地呈现在斑驳灯光下,眉眼如丝,恍若隔世。
“哎呀!真是漪漪!”她开门,激动地差点摔了。时光不饶人,她不仅白发多了,行动也变得缓慢而蹒跚。
“你这孩子,多少年没回家了!”
女人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刘妈。”
她摇头,又哭又笑,颤巍巍地把人拉进来,“刘妈懂你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突然回来。这样瘦、这样憔悴,一定在外面吃了许多苦。”
“别怕,他们欠你的。”
“所以无论你要什么、做什么,我一定拼了老命帮你!”
……
进门晃了晃眼。
于来人是,于主人也是。
郭美娟收回砸向池辉的烟灰缸,起身,不可思议地笑了,“这不是跟咱们断绝关系的池家大小姐池落漪么?啧啧,没变,还是这副穷酸样。”
“当初说什么来着?说再也不踏进池家大门一步!多清高多有骨气!怎么,才坚持几年,就回来了?!”
池辉拉扯她,“少说几句!”
她并不听,起身兴奋地冲二楼喊道,“晴晴,兴昂,都下来!下来看笑话喽!”
池落漪走到客厅,与下楼的池怡晴撞个正着。
郭兴昂吹着口哨稍稍落后,眯着眼,却是反应最大的那个——几声贼笑,绕着她打量三百六十度。视线最后落到她因淋雨而贴身凸显的胸前,嘴角勾起来,目光粘腻而裸露。
“有些东西还得是天生的。”他回头嘲笑自己妹妹,“隆得怎么看都假。”
“你说是吧?”
池怡晴白他,朝他竖了个中指。竖完笑盈盈地跑上前,扬手,飞快给了不速之客一巴掌。
女人预料到她会刁难,却没想到如此突然。这巴掌太重了,扇得她头晕目眩。正踉跄,偏又有一只脚伸过来,绊得她重心不稳摔地上,膝盖撞击地板发出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