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着吕雉眼底的冷意和眼下淡淡的青影,想到确实是自己连累了她和孩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颓然地坐回草榻,闷着头一言不发。
吕雉也并非真要与他争吵到底,这死寂、昏暗、压抑的牢笼内,若不找人聊两句或者吵一架……那非得把自己逼疯不可。
刘季不说话了,吕雉吵两句有了精神自然也就不说话了。
……
浓重的霉味混合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排泄物的恶臭以及铁锈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复杂气息,顽固地钻进鼻腔。
比之公子刚刚给他的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萧何发散思维:‘会不会就是从这里采集的?’
“殿下,萧公,就是这间了。”引路的狱卒点头哈腰,掏出一大串沉甸甸的青铜钥匙,熟练地找到映射的那一把。
铁链摩擦着铁栅栏,发出刺耳又令人牙酸的“哗啦——哐当!”声。
往前走,萧何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微弱、断续却异常熟悉的哼唱声——
正是沛县乡间流传的小调,带着点痞气和自得其乐,那是刘季酒至半酣时最爱挂在嘴边的调子。
牢内的哼唱戛然而止。刘季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和声响惊动,他眯起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牢门外火把的光亮。
“萧——”刘季脱口而出,随即象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把后面那个熟稔的称呼咽了回去。
脸上的惊喜迅速切换成一种带着距离感的躬敬和恰到好处的惊讶,“萧先生?您这是……屈尊降贵来审问犯官了?”
他故意把“审问”二字咬得清淅。
萧何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不过几日没见,眼前的人已憔瘁得不成样子。
“刘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别来无恙。”
“托您的福,”刘季咧嘴一笑。目光飞快地扫过萧何,最终落在他身后那位气度不凡、身着锦袍的少年身上,故作茫然地上下打量,“这位贵人看着……好生气派,恕刘某眼拙,不知是哪位大人当面?”
他装傻充愣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如今整个大秦,还有谁不认识这位在天幕上搅动风云、被尊为“秦太宗”的少年?
哪怕他此刻如此年轻。
嬴炎嘴角微扬,正要开口点破对方的伪装,一个清脆娇蛮的女声带着风风火火的气势,突然从他和萧何中间强行挤了进来!
“让让!让让!”
嬴云浮终于赶到了!
她无视了嬴炎瞬间沉下来的脸和萧何惊讶的目光,径直弯腰凑到冰冷的铁栅栏前,几乎是贴着栏杆往里瞧。
“你就是刘邦?”
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在刘季脸上逡巡片刻,后面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弯,变成了一个略显勉强的评价,“长得……确实……”
——非常之差劲!
跟她想象中的“美男子”相去十万八千里!什么龙阳之好,什么养眼cp,幻想瞬间如同肥皂泡般“啪”地破灭了。
两个胡子拉碴、形容憔瘁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起,能有什么美感?简直是水鬼开会!
她收回之前的姨母笑!
“阿姊!”嬴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从栅栏边拽了回来,又好气又好笑,“你倒是一点都不避着啊?当着我的面就敢这么窜出来?”
嬴云浮被拉得跟跄一步,站稳后干咳两声,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你是我亲弟弟,有什么事是值得避着你的?
她刻意拉长了语调。
刘季却象是,被公主的举动和话语挑起了兴致。他隔着粗壮的铁栏杆,竟有模有样地对着嬴云浮作了个揖:
“小娘子这般天姿国色,光彩照人,刘某方才一见,还以为是哪位九天玄女怜我牢狱凄苦,特意下凡来探视呢!失敬失敬!”
嬴云浮:“哈哈哈!你这人倒是有趣!本公主可不是天上来的仙女,”她挺直腰板,带着几分天家贵胄的矜持,“本公主是实打实的天家来的!”
“哎呀呀!”刘季一拍大腿,表情浮夸得恰到好处,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居然是公主殿下驾临?!失礼失礼!都怪这牢里光线昏暗,污了刘某的眼,竟把真凰当成了彩凤!实在该打!”
嬴炎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一个刻意奉承,一个被逗得开怀,怎么觉得好象哪里怪怪的。
刚想开口打断这越来越偏离主题的对话,角落里,吕雉道:“刘季,你皮又痒了?”
一物降一物。刚才还嬉皮笑脸、口若悬河的刘季,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眼神飘忽地看向墙角,仿佛那里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嬴云浮感觉自己又找到了好玩的——刘季的夫人,可真是……威武……
怎么办?她也想学这御夫之道。
(吕雉:没什么,也就靠我自己点到为止,再加之刘季有点良心罢了……虽然良心不多。)
吕雉看向嬴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民妇吕雉,见过十九公子。”
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