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符起程回长安后,顿觉城内府邸空荡荡,顿无先前那般拥簇沉闷。
将缰绳递给杂役后,遂不徐不疾入了堂,他见杜骥、王修等正于堂侧伏案理政,未出声叼扰,轻声至首位入座,将初具规模的奏报翻开。
留给他的时间不过十数日,刘义符无心歇息,入堂后甚至连茶水都未喝一□,本该湿润的唇角不由干枯,腹部也因许久不曾进食而瘪了下去。
“毛公需几日至蒲坂?”
毛德祖是同刘裕一齐出城的,至今不过半日有馀,刘义符问此,该是想另作打算。
“即刻令毛司马驻守蒲坂,顺便修缮城池,备其木石。”刘义符观摩着舆图,又道:“夏军无水师,更不懂水战,毛司马不擅战,坚守有馀,毛公为秦人,对关中诸坞、县城知悉,若令他镇蒲坂,大材小用。”
王修见他在刘裕前脚刚走,后脚便要自行调度,脸色忧虑不已“蒲坂是为河东命脉所在,世子还是勿要调动毛将军为好。”
“父亲布局是为稳妥,以免其进犯河东,若敌将领骑至潼关,王长史作何打算?”
见王修一时沉默,刘义符道:“潼关有一夫当百之地势不假,但夏军围而不攻,只阻断道路,该如何?”
刘义符指着舆图,道:“司豫、陕乃至中原的粮草兵马一旦堵塞,援军唯有从南阳北上,绕道千里之馀,岂不是将腹背空于敌军?”
王修辩不过,便遣人去请王镇恶来,一同商议。
刘义符也不是偏激之人,他趁此间隙,至院中用餐,随意吃了几口,王镇恶便已至府上。
“王将军,世子之调度,可行否?”
王镇恶听后,思忖了片刻,道:“可。”
王修嚅了嚅嘴,未再多言。
“若长史实在忧心,可加派一军两千人增至蒲坂。”王镇恶正色道。
事实上,依靠着汾水的地势,夏军大都是骑兵,更无擅水战者,攻克蒲坂无望。
他知晓刘义符用意何在,刘裕为防自己与毛德祖染指大权,以下制上,故分而遣之,从北伐一载有馀来看,二人磨合极深。
二人从新蔡郡,至洛阳、陕中、潼关,以及乘小船深入敌腹,再而效仿韩信,一战定关中。
潼、武二关,是关中唯二的后勤辐重线,绝不可有失。
更何况,守成之间亦有差距,并非守住了关隘城池,便是无过,若不能退敌,保证水陆粮道畅通,关中必失。
冬麦收成尚需三月有馀,定然是等不到了。
众人虽感到,惋惜,但实无办法,仗说打就打,哪会等到你秋收后再发兵?
刘裕趁着姚兴病逝,秦国动荡而发兵,今赫连勃勃亦是如此。
思绪收束后,刘义符饭后回到正堂,他听得王镇恶秉公直言,笑了笑,朝王修说道:“王长史现拟信令,驿卒或可在毛公渡河前赶上。”
“唯。”
二月初一,建康。
凉亭处,春光沐浴而下,温而柔缓。
竹杆轻轻抽动,正倾躺在椅上的刘穆之从假寐中醒来,刚要拔杆,旁侧的老奴焦急劝道:“郎主勿要再动身了,让仆来便是。”
“咳咳——”刘穆之轻咳一声,固执的摆了摆手,亲身将一如拇指般大小的青鱼钓起。
刘穆之见状,叹声道:“无非一小鱼尔,何为?”
奴仆愣了下,不再言语。
“主公————至何处了?”刘穆之放下竹杆,再次将全身靠在躺椅上,眯着双眼。
“驿卒三日前来禀,主公至梁郡,大差不差,该是到彭城了。”
“到了便好,士深向来不怎操劳政事,他身子骨也不健朗,是该歇息歇息。”
闻言,奴仆急切道:“郎主还是休憩为好,葛公所言不无道理,您这才好转多久,万万不可再劳累————”
刘穆之正要辩驳一二,却听梭梭的脚步声传来,当即止住了嘴,将话又憋了回去。
“万不可什么?”
两名婢女跟随在江氏身旁,小心翼翼的将食盒置在案上,将粥汤端出。
刘穆之沉默不言,奴仆不敢当面胡言,遂向江氏解释了一二,便以劳务为由,快步离去。
“豫章公都要回来了,你还拼命作甚?”江氏斥了一声,令仆婢搬来椅子,吹了吹药汤,亲手执勺,喂道。
“烫便乘凉再喝,不急。”
“你患了风寒,这药汤一凉,药性便会散去不少,自是要趁热喝。”
刘穆之执拗不过,想要亲手接过瓷碗,却又被江氏拍了下手背所挡开。
“延叔(刘式之)过几日便回来,虑之这些日在袁公旁做事,勤勉的多,扬州平稳,何需你一病人操劳?”
刘虑之得知父亲病倒后,本是想伺奉在旁,却被二人拒了,忠孝两难全,国事为重。
现今日日早出晚归,竭尽所能在宫中理政,饶是张邵,也免不了几番赞誉。
当然,这都是看在刘穆之的面上,要让其与江夷、王球等相比,却还差了不少。
司马德文随军北上后,王球等属僚留任大司马府,全权接管事务,忙的也是不可开交。
建康文武、士民身上的那股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