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的嘴唇即将触碰到林浔那如同大理石雕塑般冰冷光滑的脸颊皮肤的瞬间——
意料之外,却又在物理法则的情理之中。
穿透了过去。
洛鸢的吻,如同投入水中的月光,毫无阻碍地、轻轻地“穿”过了林浔的脸颊,落在了空处。
她愣了一下,虚幻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茫然,随即浮现出一抹了然的、带着点少女般羞涩和歉意的笑容。
她似乎这才完全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生者,连表达最纯粹感谢的一个吻,也无法真实地触碰到这个给予她救赎的人了。
她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浔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这张冷漠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俊美容颜,牢牢地刻印在她即将获得自由的灵魂深处,带去下一个轮回,或者永恒的安宁。
她的身影在越来越盛的白色光芒中,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如同晨曦中逐渐消散的薄雾,又如同阳光下最终融化的最后一粒雪籽,轮廓模糊,光点飘散……
最终,彻底地、无声无息地、完全地融入了清冷而安宁的夜风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只剩下墓碑前那一小片新翻的、带着夜晚湿气和泥土芬芳的松软土地,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仿佛错觉般的释然与平和的气息,以及那似乎还在耳边轻轻回荡的、最后的、带着如释重负笑意的“谢谢”……
一人,一幻想伙伴,静静地站在洛鸢的墓碑前,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久久地凝视着她消失的那片空无。
墓园里,夜风吹过一排排沉默的墓碑和苍劲的松柏,发出持续不断的、沙沙的声响。
声音低沉而悠远,不像是在呜咽,更像是一曲古老而庄严的安魂挽歌,在为这个历经磨难、终于挣脱枷锁、奔赴永恒宁静的不幸灵魂,做最后的、充满敬意的送行。
时间,在这片生与死的边界之地,仿佛失去了意义。
“……走吧。”
最终还是林浔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漫长到几乎凝滞的沉默。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刚刚经历了一场超度仪式的波澜,仿佛只是结束了一次寻常的夜间散步。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动作流畅而毫不留恋,将那座新坟、那片墓园、以及刚刚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都决绝地抛在了身后。
他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显得愈发孤寂、清冷,如同悬崖边独自面对风雪的孤松,难以接近,也无法被温暖。
湘君晃了晃,仿佛才从一场大梦中惊醒,连忙飘忽着跟上林浔的步伐。
他飘在林浔身侧,歪着“头”,仔细打量着林浔那完美却冰封的侧脸线条,试图从那上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惊讶?回味?尴尬?哪怕是一丁点的后怕也好?
没有。什么都没有。如同最精密的光学镜片,反射着外界的一切,却绝不泄露内部的分毫。
湘君挠了挠他那半透明的“后脑勺”,最终还是没忍住,用一种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对洛鸢遭遇的深切同情、以及对刚才那极其荒谬一幕的强烈吐槽欲的语气,喋喋不休地开口道:
“靠……林浔,我说……我们这魅力是不是有点离谱得突破次元壁了?以前吸引各路妹子,从学霸校花到都市丽人,也就算了,好歹还在生物本能和社交逻辑的理解范畴之内……
现在倒好,业务范围直接拓展到非生命体了?连……连女鬼都开始对你投怀送抱,临终前还想来个‘人鬼情未了’的告别吻了?!”
他夸张地用手拍了拍自己并不存在的胸口,继续道:“下次!下次再有这种‘英雄救美’……呃,救‘美鬼’的活儿……算我求你了,打包丢给曾老师行不行?
他肯定乐意之至,没准还能写进他的电台鬼故事里赚一波眼泪!
或者让关谷来!他正好缺漫画素材,这经历绝对能让他灵感爆棚,画出比《午夜凶铃》还刺激的作品!
实在不行,吕子乔那个混蛋肯定乐意至极。
这他妈的太刺激了……我虽然是个幻想伙伴,但我的核心波动差点因为刚才那一下超载宕机你知道吗?!这简直是对我世界观的颠覆性冲击!”
林浔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给湘君一个眼神,仿佛湘君这一连串声情并茂、饱含血泪的控诉,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他的步伐稳定,方向明确,径直走向停在墓园外阴影里的那辆黑色奔驰。
他只是习惯性地、仿佛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动作般,抬手扶了扶不知何时又悄然架在他挺拔鼻梁上的那副平光眼镜。
冰冷的镜片在远处城市映照过来的微弱光线下,反射出一片无机质的、毫无温度的光芒,完美地遮住了他眼底深处那无人能窥探、如同浩瀚而冰冷的数据海洋般的神秘世界。
这次意外的鬼屋之行,以及其后续的“头颅归位”与“灵体超度”,对于追求刺激、享受乐子但本质上仍遵循着某种“人类常规范畴”内认知的湘君来说,无疑是信息过载和心灵震撼的双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