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当时正被一个技术难题困扰,心情烦躁,接过笔记随手翻了几页,便指出了几处在他看来“逻辑不够严谨”、“引用来源模糊”的地方,并用随身携带的红笔(他习惯用红笔标注错误)在扉页和边缘冷静地写下了批注:“此处推论跳跃,缺乏中间步骤证明”、“该数据源权威性存疑,建议参考xx期刊第x期”。他记得她当时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微微翕动,最终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打扰了”,拿回笔记,几乎是落荒而逃。那份被他批注得面目全非的笔记,她后来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还有一次,他为了一个项目连续熬了三个通宵,凌晨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短暂休息。醒来时,发现桌角放着一杯温牛奶,杯壁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她欲言又止的关心。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皱眉,担心液体泼洒损坏旁边的精密设备,又以“可能影响实验环境恒温,且外来饮品存在污染设备风险”为借口,视而不见,任由那杯牛奶从温热放到彻底冰冷,最后被保洁阿姨收走。他甚至没有去思考这杯牛奶是谁放的,或者说,他潜意识里知道是谁,但选择了忽略其背后的情感信号,将其归类为“无效干扰”。
那些被他视为“无用功”、“低效行为”甚至“潜在干扰项”的瞬间,此刻如同经过了深度学习和情感解码的陈旧系统日志,被重新读取、分析时,竟带着清晰无比的、指向“善意”、“关切”与“纯粹喜欢”的标签。那些被他忽略的、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此刻都成了无比刺眼的错误提示,狠狠地撞击着他此刻不再那么坚固的心防。
心脏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骤然攥紧,一种迟来的、名为“懊悔”的异常进程,第一次在他自认为坚不可摧的逻辑核心中强行启动,占用率极高,且无法被强制结束。他意识到,前世的自己,或许在追求极致效率与纯粹理性的单行道上,运行着一套存在严重缺陷的“价值判断算法”,这套算法过滤掉了太多温暖而珍贵的东西,导致他错过了太多无法用数据量化、却可能构成世界底层意义的“关键环境参数”。那个蹲着喂猫的男生,其行为在他此刻重新校准的感知中,不再仅仅是“资源错配”,而是透露出一种简单的、不求回报的“温柔”,这种属性,是他旧算法无法识别,却在此刻触动了他的。
而重生后的封瑶,通透、成熟、温柔而坚定。她不再试图用那些被他定义为“笨拙”和“低效”的方式靠近,而是以一种他能够理解并高度认可的“系统兼容”模式,直接切入他世界的核心。她守护着他的项目,理解他的逻辑,甚至能在他熟悉的“语言体系”内,用“晚霞色彩梯度”、“最优解模型”这样的词汇,精准地传递着支持与共鸣。她的改变,何尝不是对他前世那种“封闭系统”和“缺陷算法”的一种最有力、最体贴的无言修正与双向救赎?她用自己的方式,为他演示了一种更完整、更富有人情味的“运行模式”。
他错过了前世那颗蒙尘的珍珠,而这一世,她主动拂去了尘埃,以更璀璨、也更契合他运行频率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种混杂着巨大庆幸(庆幸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与深层后怕(怕再次错过或重蹈覆辙)的情绪数据流,如同过载的细微电流,瞬间流过他近乎麻木的神经通路,让他几乎能听到体内“系统过载”的嗡鸣。
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提供了些许真实的触感,也连接着那个给了他第二次机会的人。
回到医院时,母亲脸上带着他几天来未曾见过的光亮。“小远,医生说你爸情况稳定了,可以转普通病房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喜悦,紧握着医生的手不住道谢。徐卓远站在一旁,看着监护仪上相对平稳的波形,内心那个关于父亲病情的风险预测模型,终于调低了高风险概率的权重,核心参数趋于稳定。紧绷了数日的系统,过载的负载骤然减轻,一种类似于“任务完成”的松弛感弥漫开来。外部危机的暂时解除,为他内部系统的“重构”提供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也正是在这外部危机警报暂时解除、内心因反思而变得柔软的时刻,他感觉到内心某种坚硬的、用以隔绝外界不可控情感变量的“防火墙”,出现了一道细微但明确的裂缝。一道名为“封瑶”的数据流,携带着晚霞的暖色光谱、百合的清香分子式、她沉静坚定的“守望者”姿态,以及那些刚刚被重新解读的、带着酸涩温度的过往记忆,正透过这道裂缝,持续而稳定地注入他的核心处理区,开始影响甚至改写他原有的情感判断模块。
他需要做点什么。不是出于复杂的逻辑推导或利益计算,更像是一种源自内核深处的、未经处理的原始指令,一种对那道稳定数据流的“响应”,一种试图建立新连接协议的尝试。
他再次拿出手机,点开与封瑶的对话框。空白的输入框像一个等待代码的编辑器。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良久,以往能够流畅构建复杂算法、敲击出成千上万行代码的大脑,此刻却为生成一句最简单、最基础的人类社交语言(例如“谢谢”或“我父亲好转了”)而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