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事件类似的“意义湍流”残留痕迹,时间可以追溯到数周前,但目标都是些影响力较小、未引发警报的叙事碎片。攻击似乎一直在进行低烈度测试,直到这次针对《光海之诗》的致命一击。
“攻击者非常谨慎,而且显然对我们网络的运作模式和监控盲区有相当了解。”沈舟指出,“更麻烦的是,这些‘湍流’残留几乎无法溯源,它们像是从网络本身的‘背景噪声’中突然涌现,又迅速消散,不留下明确的路径。”
孙鹏飞调出了“抉择之点”内部近期的所有对外通信、数据存取和意义分析记录。“有一个细节,”他指着一条复杂的关联图谱,“在《光海之诗》上传前十二小时,我们的内部文化分析系统,曾按照例行程序,对其预告信息进行过一轮‘潜在共鸣模式预测’分析。分析过程涉及调用多个文明的‘情感响应模型库’。而在分析日志中,有一个极其短暂的、未授权的数据窥探触手,指向了……我们内部一个已经归档的、关于早期‘意义免疫’计划挫折的案例分析集。那次挫折,涉及一个文明因过度自我解构而陷入意义涣散的失败案例。”
“未授权窥探?内部系统?”陶成文眼神锐利起来。
“痕迹被清理得很干净,但数据底层的时间戳和权限校验存在纳米级的逻辑不连续。”魏超补充道,“像是有人用极高的权限,进行了一次‘完美’的窥探,但仍在最底层的量子日志里留下了几乎不可察的‘影子’。问题是,拥有这种权限的人,在‘抉择之点’内部,屈指可数。”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张。敌人在外部网络发动攻击的同时,似乎也在窥探内部?还是说……窥探本就来自内部?
与此同时,认知层审查也在进行。曹荣荣引导梁露、程俊杰,对团队成员(包括她们自己)近期参与“共鸣回响”频道工作、解读跨文明叙事时的细微认知变化进行回顾和感知筛查。重点检查是否存在“过度解构倾向”的无意识增强,或对某些类型情感叙事产生“本能排斥”的苗头。
梁露在自我审视时,发现自己对一篇来自“岩铸纪元”的、关于工匠世代传承的朴素故事,最近一次审读时,下意识地首先去分析其叙事结构中的“权力代际传递隐喻”,而非最初被其“匠心与时间”主题直接打动。这种变化细微,但确实存在。
程俊杰则注意到,在几次关于“利他主义”叙事的讨论中,自己反驳“解构性质疑”时,使用的论据越来越偏向“社会进化优势”和“群体稳定性”等功能性解释,而非直接扞卫利他情感本身的价值。
“这像是……一种认知上的‘疲劳’或‘惯性滑落’。”曹荣荣忧心忡忡地汇报道,“并非恶意,甚至不是有意识的改变。更像是在长期接触和对抗‘叙事传导阻滞’那种冷化解构氛围后,我们自身的‘意义接收滤镜’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环境‘磨损’或‘同化’了一点点。就像长期待在嘈杂环境里,听力会不知不觉下降;长期面对解构性质疑,对故事中朴素情感的信任感和共鸣速度,也可能悄然降低。”
鲍玉佳想起了马强装置中那些“源初的滤镜”。如果每个文明、每个人在理解世界时都自带滤镜,那么“叙事传导阻滞”攻击,或许就是一种能够腐蚀和扭曲这些“源初滤镜”的力量。它不仅作用于传输过程,还可能潜移默化地影响接收端的“初始设置”。而“抉择之点”的团队成员,作为处在对抗最前线、长期暴露在高浓度“意义扭曲场”中的人,其自身的“滤镜”也可能出现微妙的病变。
“内鬼?还是我们自身不知不觉的‘认知磨损’?或者……两者兼有?”张帅帅的提问让指挥层的空气几乎凝固。
(三)回溯:危暐的“终极解构”与“意义真空”
为了理解这种可能从内部侵蚀“滤镜”的力量,也为了寻找应对“叙事蒸发”攻击的思路,团队再次将目光投向危暐(vcd)在kk园区最顶峰时期,那些超越单纯诈骗、近乎哲学实验的“终极操控”案例。付书云、马文平提供了部分从后期审讯和证据链中还原的碎片,由梁露进行叙事重构,曹荣荣感知其中的意义场变化。
场景:代号“空蝉”项目(根据残存记录和个别高级话术师梦魇般的回忆拼凑)。
这不是为了榨取钱财,而是vcd为了验证其理论极限而设立的“纯研究”项目(当然,受害者依然是真实且不幸的)。他挑选了少数智力较高、心理防线坚固、且具有一定哲学或艺术背景的受害者(多为被诱骗的学者、作家、艺术家),对其进行长达数周甚至数月的“系统性意义解构与重构实验”。
实验目的:测试是否可以通过精密的话术和心理操控,完全瓦解一个人原有的价值体系、情感依托和自我叙事,然后观察其意识状态,或尝试植入一套全新的、完全由操控者定义的“意义系统”。
第一阶段:“地基挖掘”。 利用受害者身处异国他乡、与外界隔绝、充满恐惧和不确定性的环境,vcd的话术师(有时他亲自上场)会引导受害者反复回忆和剖析自己人生中的重要选择、信仰、情感关系、创作理念。但不是为了理解,而是为了寻找其中的矛盾、脆弱点、非理性成分、依赖外部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