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得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却刻意避开了能拉近距离的乡音。
寒暄两句,刘威斌三人转身,径直往喷水池方向走。
“趁早回屋郭,莫在外嗨,喊你伢老子安心困岸闭。(早点回去休息,别在外面玩,叫你父亲放心睡觉。)”&bp;精瘦哥的乡音突然裹着夜风飘过来,语气平淡。
刘威斌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指尖夹着的烟在夜色里亮了一下,回应的话混在夜市的烟火气里,轻得像一缕烟:“是藕菓师傅。(是,我的师傅。)”
“菓”&bp;字带着地道的乡音蜷曲在舌尖,把这句简短的家乡话裹得严严实实。不远处的汤老板和其他人只当是寻常寒暄,没听出其中的门道。
夜色里,三人脚步轻快地绕过喷水池,沿着人民路一路前行,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随后从佳佳幼儿园前的巷道里钻出来,熟悉的金山市场已然在眼前。各家摊位大多盖着红白相间的彩条布,白炽灯悬在棚顶,光线穿透夜色,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还残留着白日蔬菜瓜果的清新与烟火气。
“师傅,”&bp;刘威斌抹了把额角的薄汗,语气笃定地和另外两人一起,把刚才的经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眼神里带着几分踏实,“满满特意交代,让你安心睡觉,不用惦记。”
宁德益身子微微前倾,眉头轻蹙着仔细听着,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一半。不远处传来几声隐约的狗吠,混着远处马路上偶尔驶过的汽车鸣笛,更显夜晚的静谧。等刘威斌说完,他没立刻应声,而是抬手将烟蒂在脚边捻灭,火星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点焦痕。“行,”&bp;他声音沉稳,转头吩咐道,“去跟各个摊位打声招呼,今晚都亮着灯,不用警醒,尽管安心睡。”
另一边,宁小红手脚麻利地把锅碗瓢盆挨个摞好,顺手放进竹篮里,动作干净利落。她已经收拾妥当,帆布边角被夜风轻轻掀起,又缓缓落下。宁小红转头看向宁德益,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倦意,语气却很干脆:“我先回去一趟,把东西放好,等下就过来换你,你先歇会儿。”
这时,彭炳坤缓过劲来,开口打破了现场的沉静:“改建金山市场路边摊,既是创文明城市的要求,更得兼顾民生。”
他指尖轻轻翻着工作笔记本,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处变不惊:“下面的人层层传话,把事情给传变了味。”
抬眼看向众人,他语气沉稳地继续说道:“我下午刚出公差回来,就听到他们的汇报,把你们说得一无是处。说你们一夜之间抢搭棚子,用的都是废弃钢材,既不安全也不牢固,存在诸多安全隐患,下面的人便请求连夜拆除,领导已经点头同意了。”
顿了顿,他合上笔记本,给出建议:“我的想法是,明天上班后,你们派个代表去跟领导沟通。重点说清你们用的钢材和各类建筑材料都是全新的,也好打消领导的顾虑。”
“肖童呢?”&bp;宁小红清点人数时忽然眉头一皱,语气里裹着几分焦灼,“她跟你们一起出去的呀,怎么没跟着回来?”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愣住,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堆着茫然。刘威斌挠了挠后脑勺,盯着地面仔细回想片刻:“刚才在人民路分岔口,她还跟在后面呢,怎么转头就没影了?”
“会不会是走散了?”&bp;有人压低声音嘀咕,“夜里路黑,巷子里又绕,说不定迷路了?”
宁小红的心&bp;“咯噔”&bp;一下提了起来,眉头拧得更紧,声音不自觉拔高:“她一个女人家,还背着个小的,怎么敢单独走?”
众人被她问得语塞,纷纷低头咂摸记忆,现场只剩急促的呼吸声,夜色里的焦灼又浓了几分。
此时的肖童正贴在汽车站后门车辆进出口的水泥柱后,整个人隐没在沉沉的黑暗里,背在胸前的孩子睡得安稳。她远远望去,一群人在路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目光齐刷刷钉在那个一夜搭成的彩钢棚上,还时不时在汽车站和粮库之间来回踱步,神色凝重得让人发紧。
忽然,停在广场边的三轮车和面包车同时启动,引擎的轰鸣声突然炸响,打破了夜的死寂。刺眼的远光像利剑般划破黑暗,车辆稳稳驶向金山路,随后依次排开,形成一道整齐的封锁线,将路口牢牢堵死。
“前面施工,过往车辆行人请绕行!”&bp;“施工绕行”&bp;的警示牌,往前后路段各摆了两排,动作干脆利落。
“到底搞不搞?”&bp;精瘦哥晃着削瘦的肩膀凑过来,双手插在裤兜里,脚还轻轻点着地,语气里满是不耐烦,“熬夜干私活,加班费可不能少。明天工地上还有正活,耽误不起。”
“等他们走了就拆,再等一下。”&bp;汤老板牙关紧咬,语气压得极低,眼神阴鸷地死死锁着远处亮灯的棚子,腮帮子微微鼓动。
“加三千块。”&bp;精瘦哥直截了当,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怎么不去抢!”&bp;汤老板猛地转头,眼底冒着火,语气里满是火气。
“老子带了三十个人,熬夜每人补一百块工钱,夜餐补贴加每人一包烟共三十块,这就是三千九。”&bp;精瘦哥脸上没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