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下人说。
“电影是梦,但做梦的人得醒着。”
“到了贵阳打算干嘛?”老周问。
“回BJ,继续上学。”
……
汽车驶入隧道,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
陈默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我给你个忠告。”老周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想在这行混,要么像路川那样有背景,要么像我这样…”
老周顿了顿,“耐操。”
光明重新涌入车窗时,陈默看见老周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纹身发呆。
那道疤在阳光下呈现出淡粉色,像条僵死的蚯蚓。
“贵阳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广播再次响起。
老周站起身取下塑料袋。
“我在北影厂附近有个群演中介所,专给各大剧组输送群众演员。”
老周掏出一张名片塞给陈默。
“想体验生活随时来找我,给你安排有台词的角色。”
陈默低头看名片,上面印着“老周演绎经纪公司”,角落里还有行小字:专业提供各类特型演员。
“对了,”
老周走到过道又转回来。
“姜闻喜欢用新人,但讨厌书呆子。”
老周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陈默肩上的背包。
“那套分镜的问题不在技术上,你太把那电影当回事了。”
车门打开,潮湿的热浪涌进车厢。
陈默看着老周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手里的名片被汗水浸软了边角。
………
三小时后,陈默站在贵阳火车站广场上,望着大屏里循环播放的《卧虎藏龙》电视剧预告片。
陈默走进车站旁的老旧影院。售票窗口贴着《花样年华》的手写海报。
陈默买票时,头发花白的放映员从窗口递出一张票根。
“最后一场,就你一个人。”
放映厅里霉味扑鼻,座椅的红色绒布已经磨得发亮。
当银幕上出现张慢玉与梁抄伟的身影时,陈默突然明白了老杜那碗米粉的隐喻。
明白了那句:“生活和电影不一样,生活难多了。”
散场时,放映员在出口处等陈默。
“年轻人很少看这种老片子了。”
“您觉得什么是好电影?”陈默突然问。
老人笑了,露出两颗金牙。
“能让放电影的人忘记放电影,演电影的人忘记在演戏,看电影的人忘记在看电影,就是好电影。”
回到旅馆,陈默打开牛皮纸袋,第一次认真阅读姜闻的批注。
在“雨夜追逐”那场戏旁边,红笔写着。
“不要用特效制造情绪,让情绪自然流淌。”
陈默翻到末页,盯着那句“电影不是算术题”,突然发现右下角还有行几乎淡到看不见的小字。
“但可以是化学实验——姜闻”。
贵阳的夜雨依旧下个不停。
陈默拧开那支红色马克笔,在白色的便签纸上画下新的分镜。
……
K472次列车穿过隧道时,陈默在车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二十岁的面容年轻得陌生,右眼角那颗后来被激光打掉的泪痣清晰可见。
硬座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和脚臭的混合气味,前排小孩正用山寨游戏机玩着俄罗斯方块,电子音效在嘈杂中格外刺耳。
陈默翻开路川修改过的分镜本。
牛皮纸封面上还沾着贵州影视城的红土,内页被翻得起了毛边。
在“子弹穿云”那页,导演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力道几乎划破纸张,旁边批注。
“太匠气”。
翻到后面却看到一行小字。
“但构图不错,可以用于马山梦魇段落。”
字迹潦草得像匆忙间写下的秘密。
列车突然驶出隧道,阳光如镁光灯般打在陈默脸上。
陈默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北电摄影系的入学考试。
当时考官特意选了正午的顶光,说真正的摄影师要懂得和光线谈判。
………
陈默猛地合上本子,发现对面坐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
正是那天在会议室角落见过的编剧刁亦男,帽檐下露出的耳廓上还留着新打的耳洞。
“回BJ?”
刁意男主动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清亮。
他手里捧着本《登待戈多》的剧本。
书页边缘密密麻麻写满批注,有几处甚至用不同颜色的笔反复涂抹。
陈默点点头,目光扫过对方运动鞋上沾着的贵州特有的红泥。
那泥土的颜色让他想起三天前在青岩古镇,路川为某个镜头暴跳如雷时踢飞的矿泉水瓶。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列车广播开始播放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旋律混着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像盘受潮的磁带。
“那天你的分镜。”
刁意男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剧本扉页上贝克特的签名。
“让我想起塔可夫斯基的《镜子》。”
刁意男摘下帽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