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32
她想逃出这座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重重宫阙。可她又该如何逃出去?
直接逃走么?
她作为太子良娣,皇家最重脸面,一旦被发现又被抓回来,她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届时整个沈家,她享太庙供奉的父亲,在大相国寺供奉,享皇家香人的母亲与兄长,都会因她而蒙羞。
提和离么?
本朝的《大齐律》倒是规定了女子可以直接提出和离,只是前提是丈夫犯了罪,如家暴与骗取女子嫁妆财产,然这些顾湛都未曾做过,也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且妻子状告丈夫,十分艰难,更遑论顾湛还是太子,根本不与民间断案同堂而语,甚至开封府尹见到顾湛还要下跪行礼。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当真是糊涂了、魔怔了,竞然会生出这种,仅仅靠自己断断不能实现的想法。
她与顾湛是圣旨赐婚,她甚至早在三年前便被官家封为了嘉宁乡主,如今享皇室恩典,受万民食邑供奉,逃走于她而言,堪称天方夜谭。顾湛要娶苏玉照,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从刚嫁入东宫便知晓此事,如今又因何生出不满?就算她是太子妃,顾湛如今要纳良娣,日后要纳妃嫔,她都没资格说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良娣。
她若想出去看看外面的山川,大可以之后试探顾湛的心思,让他主动放自己离开一段时间,又何必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至于苏行简,沈宓想到他时,脑中映出那日他在雪中与自己相谈时的脸,心绪有些复杂。
不过很快她轻轻匀出一息来。苏行简从前是顾湛的伴读,如今是顾湛的东宫属官,未来或许也是顾湛登基后的肱骨之臣,顾湛怎样安排他的去处,自然有顾湛的考量,自己还是莫想这么多的好。
想到这里,沈宓从妆奁底部拿出那日苏玉照拿过来的那个锦盒,那枚精致的玉镯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沈宓将玉镯取出,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生辰那日时间太过仓促,她都没时间好好瞧瞧,后来在桌子上也没瞧见,约莫是丹橘收拾殿内时,以为是寻常物件,便一并收到了她的妆奁中,而沈宓自己后面也没顾得上多问。
日光从窗子里漏进来,照的手中玉镯更是晶莹剔透,泛着莹莹光泽,无半点瑕疵。
绞丝玉镯的工艺她有所耳闻,极其复杂。对作为原料的玉要求严格,绝不允许玉料有一点裂痕或瑕疵,制作时需匠人一点点将玉肉掏出,将玉镯由实心变为空心,且要求匠人的手不能抖,因为一点震动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这样的玉镯沈宓曾在母亲的嫁妆中见过一枚,是外祖母当年的嫁妆,传给了母亲,母亲本说将那个镯子传给她,让她作为嫁妆,嫁给陈均的时候带进陈家,再留给她的女儿,只是后来父兄战死,家中门第渐渐衰落,母亲又重病在床,用的药材很是昂贵,迫不得已之下,也只能将那枚镯子当了换成钱。可惜直到最后,她也没能将那镯子赎回,也不知如今沦落到了谁人手中。苏行简送的这枚倒是与母亲那枚当初去的玉镯有八分相似,唯一不像的,大约是母亲的那枚玉质不如这枚透净。
所谓睹物生情,看着这枚玉镯,沈宓不免想到了已经故去的母亲。她将那枚镯子套进腕中,竞然不松不紧,意外地合适。她没忍住轻轻弯唇,只一点,沈宓没想清楚,苏行简为何要特意在自己生辰的时候给自己送一枚玉镯呢?
罢了,之后若有机会再问。
沈宓将那锦盒收拾好,又放回妆奁中,待她偏头看向窗外时,才发现此时已是薄暮。
也就是说,顾湛从午后回到东宫便去勤政殿忙,一直忙到了这个时候?她记得早上用过膳后,她去厨司备了鸡汤,让在炉子上煨着,本说午后回来让人送去勤政殿,但在门口碰见了卢琳,回来又瞧见老师的信,便忘了这茬,这会儿想来都有些熬过火了。
沈宓当即敛衣起身,让翠微同自己一道去了厨司,正好这会儿可以给顾湛送过去。
到勤政殿时,沈宓隐约听见殿内传来顾湛的声音,想是在同人议事,她也不好打搅。
于是她将手中食盒交给孙澄:“既然殿下在忙,约是不便见人,我便不进去了,烦请孙公公替我为殿下送进去。”
孙澄双手接过,朝沈宓一笑;“良娣稍等。”孙澄想到这位沈良娣嫁入东宫一年有余,一度进退得宜,从前不受殿下宠爱时,没有刻意巴结贿赂过他,后来有孕,与殿下逐渐琴瑟和鸣之时,也未曾对他颐指气使过,孙澄观其,倒真有几分将门之女的傲骨。东宫上下起初有人因殿下不怎么临幸青鸾殿,对沈良娣多有怠慢,如今一年过去,宫人之间,若是提起沈良娣,也都是赞誉之词。片刻之后,沈宓见孙澄空手从殿内出来,想是顾湛已经收下了自己的鸡汤,便放下心来。
只是她刚要与翠微转头离开,孙澄却急急忙忙跑下台阶,“良娣留步。”沈宓回头,颇是不解:“是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还是今夜有事要忙,不回青鸾殿?”
孙澄朝沈宓欠身,笑道:“都不是,良娣多虑,殿下的意思是请您进去。”“请我进去?殿下不是在与人议事么?“沈宓略蹙眉。“良娣没听错,许是殿下体恤良娣一片心思。”想来孙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