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30
沈宓的目光落在册子上,上面的字迹此时仿佛化成张牙舞爪的怪物,跃出纸面,在她耳边叫嚣:“别做梦了,他根本不爱你!”“他可是太子,他的太子妃也只会是出身名门、父母兄长俱在、与他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怎么可能会是你,你和他成婚这么久又怎么样,一年如同陌生人一样的婚姻,你以为比得上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之情么?”此刻沈宓只觉得眼眶酸胀的疼,她几乎连喘息都不能,死死捂着胸口,身边似乎有人在唤她,她却什么也听不清楚。她用勉强维持的理智将册子放在桌上,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平复下来心心情。她从刚嫁入东宫的时候便知顾湛迟早会娶真正的太子妃,那时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与顾湛如同寻常夫妻一样,一起期待孩子的降生、一起去寺庙礼佛、同床共枕抵足而……
可这些事情又真真实实的发生过,她失去孩子后,顾湛还抱着她说以后好好过日子,在今日,他还为自己捂手。
顾湛既然对她毫无感情,甚至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就已经为迎娶苏玉照做准备了,为何这段时间以来要与她装作恩爱和谐的模样,又让她动容、让她天真地生出顾湛兴许还是在意她的念头?
或许,顾湛从始至终,都对她没有半分感情。顾湛对她好,是她在官家千秋宴上流产后,或许这段时间所有的温存,都是出自于顾湛对那个未出世孩子的愧疚。
就像从前他在外人面前维护她,也只是如他自己说的那般,仅仅是为了维护东宫的体面。
翠微本来在一边给沈必打下手,不知自家良娣是看到了册子上的什么东西,竞好端端地失起神来,起初是怔愣,紧接着是不可置信的哀恸,到最后,她只是轻轻勾唇,露出一道自嘲的笑意来。
虽则脸上挂着笑,但眼底却透露着无尽的哀伤,两行眼泪就这么顺着眼角淌下来。
任翠微怎么喊,也不说半个字。
翠微自小跟在沈宓身边,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哪怕是当时新婚之夜被太子殿下扔下独守空房,沈宓也未曾露出过这副表情。见着沈宓哭,她更是心心疼得不得了,取出柔软的帕子为沈宓擦眼泪;“良娣,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沈宓从翠微手中接过帕子,一点点拭去自己脸上的眼泪,她不大想让翠微跟着她担心,毕竟告诉翠微她也没办法,于是缓缓摇头:“没什么,把这个册子并那个礼单收下去吧,我有些累了。”
翠微见沈宓不愿说,也只能轻叹一声,依照沈宓说的做。沈宓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面上虽不显,但却像一根长针慢慢埋入心脉之中,不轻不重地刺着。到底是期待落空后的失望,还是因这场一厢情愿的梦的醒透,她发现自己分不清。
窗外的雪仍然还在落,但沈宓的心境已与方才大不一样。她唤翠微将那架琴抱过来,放在软榻上的小桌上,轻抚琴弦,似乎这样便可以让她短暂逃离命运被支配的人生。
直至偶然间偏头时,她看见院落门口露出一双皂靴,随之飘进来的是玄色的衣角,沈宓顿时没了兴致,按住震动的琴弦,琴声戛然而止,天地间又恢复一片阆寂。
若是换做寻常,在见到顾湛的身影时,沈宓定然会从软榻上敛衣起身,满心满眼等着顾湛进来,可这次,她全然没有这样的心思。顾湛进门后,孙澄守在外头,丹橘收下他沾上风雪的氅衣,如素日一样,与翠微退了出去,将这方天地,又留给殿下与良娣。沈宓有些兴致恹恹地从软榻上起身,依照规矩朝顾湛行礼。顾湛见她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笑着迎上来再问自己冷不冷,心中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沈宓将那把琴抱起,又放回原先的位置。
在背对顾湛之时,她不免想,倘若自己嫁的不是顾湛,在得知自己的夫君有二心后,还可以同他甩脸色、闹性子,又或者是像卓文君那样直接给顾湛送一首相和歌辞,让他打消这样的念头。
可惜,并不是。
顾湛于她,不止是夫,更是君。
对此,她也只能靠慢慢收敛她在顾湛跟前的心性,慢慢逼着自己忘却这段时间的温情,就像去年这个时候,刚刚嫁入东宫那样,只对顾湛心存敬畏,或许,心中也不会那么折磨。
顾湛随意坐进沈宓方才坐过的软榻里,朝沈宓看过去。那道单薄的背影始终在他视线里,这回却像是有意躲着他,从他进来,都未有往日对他亲昵的十分之一。
他唤那人的小字:“稚娘。”
略低沉的嗓音传入沈宓的耳朵,若仔细听,还带着点挠得人心痒的缱绻,此刻,她竞然只觉得恍若隔世,是以,脊背也跟着一僵。她匀出一息,转过身去,低声:“殿下,有何吩咐?”顾湛从她袖中拉过她的手,拇指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轻轻摩梭,抬眼问她:“心情不好?还是怪孤与子由议事太久?”话毕,他也有几分震惊,震惊自己平生竟然会对一个人有这样的耐心。沈宓没动,轻声道:“没有,妾没有心情不好,"她顿了顿,“也不敢怪殿下。”
顾湛稍稍往旁边挪了挪,抓着沈宓的小臂,将她往前一拽,叫她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再与自己紧紧挨着,又将她半揽在怀中。“那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