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无机质的眼睛,和母亲极其相似的漂亮面孔,轻轻地应了一声。
可他的目光从未落在自己唯二的血亲身上。他什么都没在看。
他对爱和痛苦,都全然不在意。
燕部就守候在一旁,无声地注视着他,像目睹一只尚在幼年的怪物,这怪物如预料一般飞速长大,接过母亲的权柄。他们就这样看着宿溪风入世后飞快变得八面玲珑,无心的怪物钻入人皮,慢慢学会给自己伪装成讨喜的模样,像他日常使用的笑脸狐狸面具。面具之下是空白的,每当燕久想到时便汗毛倒竖。这世上竞有空心的人。
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了。
他的心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而动摇,这样一位毫无破绽,也无法揣测的阁主,并不在乎母亲留下的事业,他玩弄棋子一样随意拨弄这群属下,不满而出头的全都死了。
…好像只是在找个机会,试试夺走生命的滋味一样。阁主很快觉得没意思,放过了他们,却将这份轻飘飘的恶意,深刻地镌入下属记忆。
要问燕久如今对阁主的想法,大概只有一个。逃离。
后来宿溪风被母亲丢给了逍遥剑派,众人一边觉得违和,一般暗自欢呼庆祝一一太好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终于结束了!但直到死亡,他们也无法摆脱这个男人。
所以,要问燕久对阁主问题的回答一一
“阁主,"他无比诚恳地道,“您怎么会犯错呢?”空心人有是非观吗?
要是宿溪风有套自己的准则,他们至于这么担忧哪天阁主觉得活着没意思,顺便就把他们一起带下地狱了?
好吧,比起自裁,燕久还是觉得阁主毁灭世界可能性更大。但出乎意料的,宿溪风不满地反驳了他。
“我做错了,师妹才会那么生气。"阁主撑着脸颊,抛接扇子,喃喃自语,“她都不愿见我了。”
被师妹讨厌和因为做错事被发脾气,两个情况孰轻孰重,他还是有分辨的。他给师妹添了麻烦。
想法在漫长的思考中渐渐明晰,师妹在意的东西很多,太多了,多到无法自由自在地行走,他完全无法理解,但又不得不屈从。燕久发现了这份屈从。
他震撼地不自觉抬头瞧了瞧上位者的神色。那么真实的苦恼。
不是装的啊。他看了又看,直到阁主垂下眼和他对视。他被吓得立马低头,咳嗽了声:“师妹是吧……嗯?”师妹?女的?阁主问的是什么?-一“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不对,再前面一句.……
一一我记得你小白脸当得不错。
和燕舒一样,同样经历剑鞘一事,他飞快联想起来了。毛骨悚然的结论浮现于脑海。
″您…喜欢她?”
燕久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宿溪风点头一一他居然点头了!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燕久想了下上个被宿家人爱上后的结果,好吧指的就是奚昭和她的爱人,但宿溪风看出他在头脑风暴什么,打断。“我不会像母亲那样对待她。”
他摩挲着扇子,似回忆:“她也……不会这样对我。”后面那句好像还有点遗憾。
燕久失语,怀揣究极复杂的心情,他在阁主的催促下,结结巴巴交代出了一些心得。
犯错就弥补,然后再送礼物示好,拥抱一下,肢体接触拉进距离什么的…宿溪风表示,他学会了。
他走之前,顺其自然地交代了一句绑架嵇箐云。闲得不得了的这群下属登时兴高采烈领了任务,还以为阁主终于要踏上母亲那样暗地挑动风云,做最坏的反派的道路。燕久想,这应该和他们刚刚的交谈没关系吧。…没关系个鬼啊!!
阁主的师妹忍无可忍,凉凉地问:“师兄,到底是谁给你出的这堆馊主意?”
阁主丝毫没有上下级关怀地甩锅指向他。
迎上那位冷面修士想刀人的目光,燕久只想放声大哭。一一不是,我真的好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