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不怵公主,以他对公主府那些个替身恨得牙痒痒的程度,他对沈骤定也不会手下留情。可现在,校尉手上犹豫不决,这棍子究竟是落还是不落?天色将暗,他为难地看向公主,“公主,圣意不可违,卑职们也是奉命行事。”
李繁宁漠然道:"本宫拦你了吗?”
没拦,但那眼神要杀人。
校尉竭力忽略掉这种气场,他抬起军棍,一鼓作气地打下去,那皮开肉绽的声音尤为清晰。
沈骤咬紧牙关闷哼一声,李繁宁便下意识往前一步。她绷紧了下颔,极力隐忍才没再靠近。
可她这一步也让校尉本能顿了一下,这一停顿沈骤便疼得越久,李繁宁寒声道:“要打就快些,磨磨蹭蹭做什么?”校尉咳嗽一声,继续动刑,也下意识收了些力道。说实话,这棍子比方才裴序挨得轻多了,姜定轩那个挨千刀的,闻着味儿就赶来了,他让自己手下的左右卫动刑,那些人可不会手下留情,一棍子下去者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但眼下这人显然没有都尉底子好,才刚十棍子下去那气息就已经愈发薄弱,闷哼的声音都提不起劲儿,到了十六七棍,他抓着凳腿的手倏然一松,就被李繁宁上前握住了。
李繁宁颤声道:“沈骤。”
沈骤艰难抬眸,见她眼眶微红,道:“没事……你、你把眼睛闭上。”话未说完便又是一声闷哼,校尉还在动刑,棍子落下来时沈骤攥紧了手,李繁宁感觉虎口一疼,但没有挣开,她另一只手捏着帕子为沈骤擦汗。然而就在数到最后一棍时,校尉手里的军棍并没有落下。校尉满脸惊愕看向东南边的方向,几个禁军顺着他的视线,只见天边浓烟滚滚,夕阳明明才刚落下,此时一轮红日却明晃晃挂在天边,仿佛是诡谲的天象但那不是红日,是…
“人……这是起火了?”
火情面前沈骤这最后一棍显得无足轻重,校尉丢掉军棍,一把拽过最近的禁军,厉声道:“快叫人去看看,是哪里着火了,守卫的禁军呢!都死了吗?!“是、是!”
园子里一阵慌乱,那片火光越烧越旺,在李繁宁身后连成一片红云。李繁宁却好像淡定极了,她始终没有回头,满眼都是沈骤,看他湿透的鬓角,心疼道:“是不是很疼?”
沈骤抬眸看了眼那火情的方向,似乎料到什么,他眸中划过片刻惊色,迟疑道:“你一一”
“嘘。"李繁宁顺势用拇指摁住他的唇。
如果陵寝的火势烧得不够旺,那她就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左右沈骤这顿打是不能白挨的。1
这时,偏殿里气氛沉肃。
袁铭跪在御前,待他供述了实情后,延德帝沉默了好一阵,似是在斟酌他话里的真假。
朱正旺道:“圣上,臣原也疑心此人所言,是以得知消息后并未立马上报,而是查证了他的身份。臣派人去了咸阳,拿到了他妻儿老小的口供,皆说真正的张远腰间有个红色的胎记,但此人并没有。且据咸阳长史说,张远不识字,可这人却能将供状完整念下来。”
他呈上供状,又说:“臣不敢断定此人一定就是袁铭,但臣能肯定,此人绝不是张远。袁铭的老母已有八十高龄,糊涂不记事,或许从前军中有什么旧人,可以将此人认出?”
见延德帝不答,吕成顺叹气道:“当年那一战死的死伤的伤,如今那些人都不知在哪里……不过,听你方才说,你原是三殿下府上的侍卫?”袁铭应是,“卑职曾是殿下的近侍,外出征伐,也与殿下同吃同寝,卑职胸口原有一道箭伤,怕被人认出所以用火燎去了。”他扒开衣领,露出一道烫伤疤来,“当年在梓州,我军腹背受敌,卑职身受重伤,是殿下背着卑职走了许久才到达营帐……卑职这条命,是殿下救的。袁铭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些事,眼下说起来却泣不成声,“卑职罪该万死,害得殿下受人构陷沦落至此,本以为今生无缘再回长安,没想到阴差阳错……牌职不敢再瞒,三殿下对我大周忠心耿耿,还望圣上明鉴。”吕成顺道:“那圣上,要不要……
陈諾在旁屏气,他终于明白眼下是个什么局势了。圣上膝下子嗣艰难,成年皇子只有三皇子与太子两人,三皇子幽禁王宅三年,从前就连祭祀大典圣上都不肯让他踏出一步,今日若是得以走出王宅,恐怕这长安城就要变天了。
而眼下三皇子的前路,全在圣上的一念之间。全看他对这守陵军的话信与不信。
可要是信了,这等惊天大案若是重翻,三皇子有罪便罢了,若是旧案重启证实了他无罪,那当年断案官吏不知多少要折在里头。三司自诩公正,可这个情况下,谁又敢真为三皇子翻案?谁又想让三皇子翻案?
圣上必然也知此事难度,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息事宁人。然而不等延德帝犹豫不决,殿外一个小太监推开门缝,急道:“陈、陈公公!”
陈镑一怔,忙走过去,附耳听完脸色一变,抬头果然看到漫天火光。他惊魂未定地回头,道:“圣上,王宅、王宅失火了!”吕成顺大惊,拖着残腿推窗一看,“圣上!三殿下还在王宅,…延德帝深吸一口气,重重将供状掷下,怒道:“都看着朕做什么?三皇子是幽禁其中,不是赐死,把他给朕完完整整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