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一点墨痕擦去:“那你日后可要更用功读书才好。”宋迹琅重重点了点头。
宋禾眉突然觉得,自己此刻心底有轻轻的涟漪。她有些想喻晔清了。
大抵离经叛道的事,总会带着些宣泄的欢愉与令人生瘾的诱惑。“喻郎君告假,可有说是因为何事?”
宋迹琅老实答:“应是他妹妹病了,昨日便提前回了去。”宋禾眉心中免不得有些担心,在幼弟面前不显,只再说上两句话,便回了院子去。
兄长不准她出门,她便将金儿唤了过来,从匣子中取出银票:“当初要去聘喻郎君,你同我一起去过的喻家,你可还记得?”金儿想了想,颔首应了一声记得。
宋禾眉将银票递过去:“这事儿你悄悄去办,去寻个大夫带去喻家,剩下的银票都给喻郎君,让他再买些养身子的补品。”金儿忙不迭应承下来,即刻去办。
昨夜的雨下了许久,河水湍急,真要是在河边走,一不小心跌了进去,怕是明日派人捞都捞不上来。
几棍子打下来,身上痛到极致早就没了知觉,被丢入河中时,绳子到底是要解开。
没有铁证尚能疏通一下有转圜,但若被捞起来时还是被绑着的,那可不是费些银钱人情能了结。
喻晔清到底是命大,顺河而下,竞正好有一倒树落入河中,枝叶将他拦住,在窒息中他拼了命忍痛用断了的胳膊抓住树枝,终是一点点爬上了岸。雨水落在他脸上身上,可即便再强撑,身子也早已到了极限,他闭着眼想缓一下力气起身,但这一闭,再睁开时,已经天光大亮。眼前是帐顶,身下是柔软的锦被,潮湿的衣衫已经被换了下去,唯有脑中的眩晕与身上的疼痛提醒他,他刚捡回来一条命。“郎君醒了?”
申棋的声音先一步传入耳中,他看过去,便见申棋在自己榻边,面色疲倦:“郎君终于是醒了,若真出了什么事,小人当真不好与大人交代一”“明涟。"申棋的话未曾说完,便被他打断。喻晔清声音沙哑,神志似尚未全然清明,执拗道:“去救明涟。”申棋叹了一声:“小人已将齐姑娘带了回来,叫了大夫为她看诊,可她发热许久,连着引出了胎中带的热毒,只怕是凶多吉少,如今正在隔壁屋子拿参汤吊着。”
喻晔清瞳眸骤然缩,不顾身上的疼痛,强撑着坐起身来。申棋知晓拦不住他,赶忙伸手来扶,而当真得起了身、下了榻,踩在地上的那一刻,才发觉身上的伤是如何的严重,似每一处皮肉都已青红,腿上的筋骨也在此刻发作,牵连出钻心的疼。
喻晔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站在地上稳了稳身形,才咬牙继续向外走去。待到了隔壁,他踉跄了几步,推开申棋的搀扶独自到了榻边,身上没了力气站不住,他半跪下来,举起的手略带颤抖,却迟迟不敢落下来。明涟昏睡着,面色比寻常还要白,额角敷着沾了水的帕子,手上还有银针,奄奄一息的模样比他昨日离家时更严重。申棋见了他这这副模样,颔首立在他身后,不由得劝他:“齐姑娘的命数本就不长,能熬到如今已是不易,又时候早些放手对她也是好事,不必留在世间吃亏一一”
“申伯,当真没别的法子?”
喻晔清声音沙哑,回眸时,眼眶猩红:“申伯,求您再去寻大夫,晔清永远记您恩情,来日必当偿还。”
说到最后,他声似有哽咽,是后怕是惊惶。他只有这一个妹妹,只剩这一个亲人。
妹妹是他拉扯大的,从前再是苦难,他也从未放弃过妹妹,终于将她从瘦瘦小小,只会抱着他的腿叫哥哥,养到如今乖巧听话,还有三年便及笄。多少人都说她活不成了,可只有他知晓,妹妹吃药的艰难和忍受病痛的孤寂与痛苦,但她从来不哭不闹,她比任何人都想活,她说她要代替爹娘陪着他。喻晔清去握申棋手腕,小时候爹娘相继离世的不安与害怕重新蔓延上来,缠着他,不愿放过他,他只能抓住面前这坐着一棵救命稻草:“申伯,求您。申棋忙蹲下来:“郎君这话折煞小人了,这常州城的大夫怕是不成了,要不…提前回京罢,届时让大人给太医院递过牌子,请个太医来瞧一瞧。”这话说的轻巧,此处离汴京遥远,身无病痛之人赶路尚且不易,何况重病之人?
且陆大人当真会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孤女,亲自去请太医?可已经没了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若是不去汴京,那便真得是再无可能。
喻晔清强撑着应了下来:“好。”
申棋闻言,忙招呼人收拾着。
小陆大人此刻还有公务,身为鸿胪寺的人,除却看顾城防,还需与北魏交涉,不能即刻离去,但陆三郎君却是得跟着一同回去。申棋犹豫道:“三郎君被夫人惯得狠了,虽娇纵些,但心地不坏,此次同行若是他说了什么冲动之言,郎君莫要放在心上。”喻晔清应下,回首去看妹妹,此刻自然没有多余的心神,去管一个纨绔郎君。
申棋看着他沉默的模样,试探问:“郎君,你身上似有麻绳勒出的痕迹,我们寻到你时,你已经一身是伤在河岸边,可瞧着,并不似失足落河,可是有人蓄意伤你?”
喻晔清长睫微动,没开口,可脑中却控制不住回忆起昨夜宋运跳的话。宋禾眉有了身孕,是邵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