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二十八章心里苦
喻晔清同此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与陆家也早不该有什么关系。可申棋起身拦住他,一副似有难言之隐的模样:“大人他……也有他的不易。”
这种话,喻晔清不是第一次听。
当年他第一次知晓京都那位陆大人时,母亲尚未过身,明涟还怀在母亲腹中。锦衣华服难掩那人的矜贵与孤傲,与朴陋的小院格格不入。他似寻了许久才寻来此处,目空一切的眸光中含着轻嘲:“这就是你要过的日子?”
他那时年岁还小,被母亲护在怀中,确实能清楚地感受到母亲身子在颤抖。她在害怕那个男人,怕到连面上的平和都难以伪装。直到那个男人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母亲终于回神般猛然将他拉到身后,但这样,却也露出了她显怀的肚子。
男人面上刹那间的阴鸷似团烈火要将母亲烧成灰烬,而后猛地向前掐住母亲的脖子,喉咙中溢出的声音可怖至极:“你好大的胆子,竞敢怀别人的孽种!他记得他当时拼了命地去捶打那人,他只恨自己年纪太小,没有与之抗衡的力气与本事,他的拳脚与吼叫不能逼退那人半步,反倒被一脚踹到了一旁3那时跟在那人身后的申棋将他一把抱住,死死捂住他的嘴,而在母亲即将窒息之时,那人终于将母亲放开,在母亲捂着心口猛咳之际,将她拖拽着进了屋中。
屋内发生什么了他并不知晓,申棋将他拦在门外,低声哄着:“小郎君别着急,大人他舍不得对喻娘子如何的,且放心心罢。”他不明白,那男人都已经显露凶相,甚至掐住了母亲的脖子,这还叫舍不得?
他不听不信,仍旧拼了命地挣扎,即便是要死在那时,他也要同娘亲死在一起。
但随着屋中传来罐瓮摔碎的声音,门终于被打开,男人面色阴郁地从中出来走向他,似要把他带走。
而母亲踉跄着追出来,仅仅将他护在怀中,倔强地直面那人:“你不止一个儿子,为何偏要抢我的?”
男人冷笑着:“你觉得我会容忍我的儿子认旁人为父?”母亲眸露嘲弄:“你的儿子,也不配认旁人为父。"1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向来性子柔婉的母亲,说了这般锋芒毕露的话。“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对你余情难消,这才生下你的孩子?你可当真是错了,若非那时月份大了,我断然不会留下你的血脉,我曾想过要将他掐死,我可当真怕他长成同你一样的人,要不是我夫君心善阻拦,你以为他会活到现在2」母亲的言语似利刃般向男人刺去,而他也未曾得到幸免。而母亲的话却还没有说尽:“他随了我的姓,我宁可旁人议论我未嫁有子,亦或是说我是被人舍弃是糟糠妇,我也不愿让他认了我夫君的祖宗,他不配,他身上有你的血,他不配!"<1
这话无异于将男人激怒,男人盛怒之下还要对娘亲动手,但他却是已先一步从母亲怀中挣脱出来,扑抱住男人的小腿任他踢瑞都不松手。男人忍无可忍,俯身扯着他的衣襟将他提拽起:“你都听到了?”“是同我回府认祖归宗,还是留在这里,继续认你那个瞧不起你的娘?”他当时未曾犹豫半分,直对那人吼着道,他要留下来。男人怒极反笑,松开他时将他扔在地上,直接大步离去。后来,母亲抱着他哭了许久,爹爹回来时,也未曾将这变故告知,他知晓娘亲的意思,主动将屋中摔碎的罐翁认到了自己头上。那些话,此后娘亲也从未同他解释过,但他心心中多少也能猜明白些许。娘亲说的话虽伤人,但娘亲是否在意他,他能感受得到。就像面对威胁时,娘亲紧紧护住他的那份力道从不是假的。没有人愿意生下所恨之人的孩子,他不敢想,娘亲在厌恨他与不舍他之间徘徊,该是怎样的痛苦。<1
他没有资格要求娘亲对他好的毫无怨言,也没有资格让娘亲为那些伤人的话同他解释,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听话,让娘亲不要一见到他,便想起那个令人增恶的陆大人。
只是他从没想过,在娘亲死后,他还会同那陆大人再见。那时,爹爹在娘亲死后悲痛欲绝,却还要为他与妹妹劳累,在一次上山时不慎落入山下,被发现时已经被山间野兽啃去了半个身子。姑姑因此事记恨他娘,可娘亲已故,这份恨便落在了他身上。他一个人带着幼妹艰难,遇到陆大人后,他想过去求那人。爹爹教他读书,引他风骨,却又告诉他,有时候风骨气节不能当饭吃,幼妹体弱娘胎里便带了病,他若自持身价,那是害了妹妹。可当他求到陆大人头上时,那男人只轻轻撇了他一眼:“你可以同我走,但那个贱种不行。”
他没说话,男人却得寸进尺:“替你娘同我认错,说她错了,她当初就不应该留在这低贱的地方。”
他没应。
他可以不要所谓的风骨气节,但他仍记得娘亲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不卑不亢的倔强模样。
他的膝盖,没资格替娘亲弯下去。
最后,在男人说他不知好歹拂袖离去后,申棋私下里寻上了他,连着叹了好几声气:“小郎君,大人是嘴硬心软,喻娘子的死,大人也是难过的,这几日消瘦了不少,你看他眼下青黑还有唇瓣胡茬便能瞧得出来,大人心里苦啊。”他转头求申棋救妹妹,也是申棋告知他:“也不是大人不肯救,那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