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灯,小小一盏,孤寂落寞。
他第一次发觉自己踏上台阶,需要鼓起勇气,推门而入的动作,亦是如此。浓浓醇香的酒气袭来,重得他险些站不稳步子,初禾坐在书桌前,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在翻看相册,桌子旁边,是两坛子开了封,见了底的红曲米酒。被胡乱撕开的封条,被扔在一边,隐约可见被欢喜封存的时间。她就是这样,装作不伤心,但心却被伤透了,没有人给她撑腰,从来都没有,奶奶最后留下来的两坛子酒,舍不得喝却挥发走一大半,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任性一回,放肆一把,一鼓作气喝了个空。她慢慢地回过头,皱皱眉,仿佛看到了天大的惊喜,泪眼朦胧地对着蒋佑激动地喊,“是爸爸么?”
她很少提起自己的爸爸妈妈,两个永远停留在她十岁记忆里的人,他们经营这间客栈,善良正直,在村子里的人缘极好。但在那个雨天,在那个她极度盼望他们回来的时刻,永远地离开她。
她冲蒋佑露出小孩子一般的笑容,执意说:“是爸爸啊,真的是爸爸啊,我长大啦,看一”
她指了指墙上用铅笔划过的浅浅横线,上面记录着自己长高的时间,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献宝一般,“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蒋佑的眼眶红了,走上前去抱住她,“看到了,初初真棒。”“爸爸,你为什么很少出现在我的梦里呢?"她仰起脸,天真而破碎,“还有妈妈,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蒋佑说:“她等会就来,很快。”
“那奶奶呢?“初禾问:“奶奶回不回来?”“嗯,"蒋佑像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要来的。”她放下警惕,趴在他的肩头呜咽,眼泪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滴。她说:“他们都欺负我,你要替我报仇,他们说……他们说,我没有父母管,没有父母教,他们胡说,我哪里没有,你这不是来了么?”这里的他们是谁,不言而喻,或许更让她伤心的是,本可以带给她安全感的人的表现,却和她想象之中不同。
她对叶含知的期望有些太高了,而他分明只是她刚刚开始交往的恋人。蒋佑搂紧了初禾,不住地对她说:“对不起宝贝,对不起…”他为什么没有好好地把她保护好?
他对自己恼怒不已。
良久,她哭累了,匍在他肩上,沉沉睡过去,蒋佑把初禾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珍视而珍重地守着她一整夜,目光柔和,仿佛她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天微微亮的时刻,他握着她的手,也趴在床边睡着了,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紧紧皱着,手用力回握住他的,这是缺乏安全感的体现。叶含知透过走廊窗户,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他从前认为初禾和蒋佑之前的不舍,藕断丝连,或许更多地是身体和物质上的纠缠。他从不认为他们会拥有如此温情平静的时刻,但这一幕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们有着温情的过去。他早该想到这一点。是卢唯唯在打不通初禾电话的时候,找上了他,告诉他快到她父母的忌日,千万要注意她的心情。他联系不上她,卢唯唯便拜托他回西溪村一趟。他没想过自己父母的话,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他虽然和蒋佑差不多时间认识初禾,但远不如蒋佑了解初禾。因此第一时间赶到初禾身边的人,不是他,而是蒋佑。他和蒋佑又有什么不同呢?同样都是伤她心的人。叶含知心灰自责,不忍打扰这样柔情的一幕。正准备离开,蒋佑却敏锐地直起身子,看着他。
蒋佑和初禾的手仍紧紧相扣。
他对叶含知作口型说:“谈谈。”
看向叶含知时,他的眼神,锐利且充满怒气。蒋佑冷着脸,从厨房里拖出两把竹椅,又顺手拿干抹布擦干净,摆在院子中间,“坐。”
他对这里太熟悉了,熟悉得好像自己的家一样,这让叶含知心里咯噔,他自知理亏,做了对不起初禾的事,也淡着一张脸坐了下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刻,初禾的两任男友坐在她的院子里,四目相对,冷冷淡淡,但心里都在翻着火,恨不得把对方掀翻在地。蒋佑先开口讨伐,“你父母不喜欢她,对她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你也没有保护好她。”
“我知道,是我不对,以后我会避开,"叶含知顿了顿,问道:“是她跟你说的?”
“是我恰好碰见了,"蒋佑不耐地说:“所以我不知道我没碰见的时候,她受了多少委屈,叶含知,我把她让给你不是让她受委屈的。”让?这个字让叶含知忍不住发笑。他说:“论委屈,谁有你让她受得多?”蒋佑并未被叶含知激怒,只说:“至少和我在一起的那三年,没有人敢对她的家庭评头论足,她一次也没有冲动地回到家,喝那么多酒。”这是实话,蒋佑虽有可恶冷漠的一面,但在某些方面,的确把她呵护得很好。
叶含知垂眸应道:“知道了。”
“即便是你的父母,也不能对她说那样的话,"蒋佑对于叶含知的内疚,置若罔闻,“往小姑娘的伤口上撒盐,我看不到所谓书香门第的节操,反倒觉得他们傲慢无理得可笑。”
“那也是因为他们对初禾还不熟悉,"叶含知到底还是维护家人,“晚餐全程我都在场,他们并没有说什么直白的重话。”“全程?你敢拍着胸脯说,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场?"蒋佑揉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