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人都仍在为曾三娘跑前跑后,她白芙蓉倒正好借黑灯瞎火出去——
“白姑娘睡醒啦?”
白芙蓉打开窗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折扇,一把抵过她喉咙,开刃的折扇。
“饿了么?书壹可帮姑娘传膳。”
“……”
白芙蓉想起,她白日里是叫过她讨厌的书壹卫壹,在这儿守过曾三娘的,但:“你们不回封长公子身边么?”
然后,“铛!”。
白芙蓉怀疑卫壹的骨肉可能是铁铸的,不然怎么抱个拳也能这么响。
“回白姑娘,按长公子令,即日起卫壹书壹,但凭白姑娘吩咐。”
……封仁这是插小眼睛么?
一个人高马大,眼睛时刻瞪得有铜铃样大,一个动不动就扇扇眯眼,活像只打鬼主意的狐狸。
封仁为了监视她,竟把最大的两个心腹都给弄来。
白芙蓉一时被封仁的安排所气,没吃饭直接躺回床上,然至夜半发觉,这书卫两人居然一人一时辰地来回换班盯梢,好似一点额外休息时间也不用。
他们是铁了心,要没日没夜永远守着她了。
……幸而白芙蓉从不为小小的障碍,放弃为自己谋算,她凤眸来回转着,终于生出个新计较。
正待书壹换班。
窗外只剩那四肢发达,头脑却有些空旷的卫壹,白芙蓉重新推开窗:“卫壹大哥,不知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卫壹不能擅离白姑娘身侧,除此外,但凭白姑娘吩咐。”
很好。
白芙蓉就要卫壹再重复这么句,实心眼的“但凭吩咐”。
“不必,不必。只是想托卫壹大哥,吩咐手下们替小妹跑一趟天香楼,取小妹的胭脂水粉衣衫钗裙过府……”
卫壹听完就是声:“是。”
白芙蓉连个由头都不必想。
书壹换班回来听闻时……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书壹气得,整整敲了卫壹蠢脑袋十下。
“你让你那帮卫字号的傻子,打着封府的旗号,大摇大摆去青楼帮她取东西?!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封氏之名?”
“书壹,首先是长公子安排咱们应该听白姑娘的,只需将她一言一行,记下回禀便是;其二,我们卫字号是护卫的意思,不是傻子。”
书壹……想回到封仁未归长安前的时候了。
那时他们书卫两字号各司其职,不用天天见面。
而如今,书壹既想不通他的同僚为何能如此之蠢,也实在想不通长公子,如何一边提防这位白姑娘,又要随她所欲。
书壹只能安慰自己:书壹啊书壹,这两日你不也连番被此女无辜之态惑住么?但长公子何许人也?心仁,却从不误事。
又暗中嘟囔:开锁与在雪中请起长公子,这白芙蓉也不算没用。
白芙蓉倒没书壹那么复杂,只是单纯想通——
既然,封仁摆出副不许她随意活动,听他的就能胜券在握的模样,那她何不以逸待劳?
想来经过一日,封仁请婚之事,必已流传至坊间巷里。
白芙蓉就再为他对她的“痴心一片,不顾世俗成见”,多添把火……好吧,白芙蓉并不喜欢曾烧死过自己的火……
但只要,她能把她白芙蓉的名字和封仁的名字,纠缠在世人眼中难舍难分,这天命紫微可就没法,像牺牲他默默无闻的弟弟那般,牺牲她。
至于其他后路。
单论后几日入宫,封仁没在大明宫中住过,凭借其间的密道机关,她白芙蓉迫不得已,也可来出金蝉脱壳。
而眼下,不若为明日七夕准备,白芙蓉垫饱肚子沐个浴,接着养颜觉去……
……
整个长安这夜,却有许多未眠人。
天香楼的前花魁清莲,自打昨日天寿帝被抬走后,就一直巴巴等他回来,没想等到是一纸要罚她“狐媚惑主”的太后懿旨。
怪就怪,大明宫中的柳太后明白过来,封仁这位封氏嫡长公子虽暂动不了,但他身边勾着自己儿子起祸的贱|人,柳太后绝不会轻饶。
而翊府中郎将,右街使陆绱于夜巡时,则听见——
“诶,你们听说天香楼妖女的事了么?”
“那能不知道么?且不论圣人被迷住,封长公子多清贵的人儿啊,分明前几日才为谏这妖女下了狱,转眼竟能晕头转向,同圣人抢起这祸水!”
“可不是?大七月天风雪交加,惊雷阵阵,要说这白姓妖女没有妖术,谁信……”
白姓,陆绱似知晓这些人口中的妖女。
但就算不知,他亦会打断制止:“依《盛律疏议·贼盗律》,胡言妖邪乱传者,可流三千里。”
满城风雪停,风言风语倒愈演愈烈。
封府之内,亦非铁板一块。
书贰叁们虽不像书壹自幼伴于长公子侧,处理事务,更知择选少夫人一事,他等莫敢插言。
但:“长公子布下大计在即,那乞巧市人多眼杂,会否有些风险?”
风险。
那白日间行立如常,鹤骨松姿的青年郎,如今斜倚塌边,满面疲态岂会不知?
封仁身上的伤将将全清洗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