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细想,又听帝王问道:“送去公主府的东西如何了?”
“今晨沈姑娘都收入库中,记了账册,想来是公主的吩咐。”康弘笑着抬头,心想陛下总该高兴了。
怎料帝王原本就噙着笑,听了这话才骤然变脸:“她没生气?”
“呃……神色平平,未见喜怒,再说陛下雪中送炭,是天赐圣恩,公主该高兴才是,怎会生气呢。”
康弘说完,见祁渊面色不佳,冷冷瞥了眼他:“你若不是宦官,怕连夫人都讨不到。”
出嫁是大事,他不想楚婉华留下遗憾,但也明白,此举会让她心有芥蒂。
康弘苦笑,心想若换宫里的娘娘那得多高兴,到了楚国公主这儿,怎就要生气了呢。
之前还以为自家陛下清心寡欲,十分勤政,哪曾想发兵楚国,竟是为了迎那公主回宫!
正乱想着,苏玉脚步匆匆地进来:“启禀陛下,户部郎中谢洵往公主府递了拜帖,已被请进去了。”
话音落下,祁渊已倏地起身阔步离开,背影转眼消失在院内。
若非暗处有护卫守着陛下,康弘定要追出去紧紧跟着,可惜在这朝阳城里,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乱行。
苏玉长相稚嫩,是御前年龄最小的太监,一头雾水地起身,挠了挠头:“谢洵是何许人也?竟让陛下反应这般大。”
他是祁渊做了帝王后,才被康弘带在身边御前侍奉的,对从前的往事一概不知。
康弘长叹了口气,这事儿他还真知晓。
“是楚国先帝给公主物色的驸马,但皇后离世,公主失宠,先帝也没留下明旨,太尉府趋炎附势,哪里还肯让谢洵入公主府,最后便不了了之。”
当年陛下已回祁国,探子传信过来时,主子接连半月都阴着脸,脾性极差。
苏玉眼底清澈:“难怪陛下急着过去,原是吃醋了。”
公主府内,谢洵侯在廊下,本想四处转转,依稀记得公主有池锦鲤格外喜爱,却被兰芷面无表情地拦住,婉言府内不容生人走动。
约莫过了一炷香,才有婢女上前传召。
楚婉华端坐正厅,手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块红玉,触手生温,一颦一笑皆摄人心魄。
谢洵进去后,就被她娇矜的模样引得失了神,恍惚一瞬,才深深作揖:“拜见长公主殿下。”
太尉府手握重兵,先帝有意拉拢,故相中了谢府嫡出的小公子谢洵。
上头已有嫡兄在军中做了将领,老太尉十分宠爱这个小儿子,养的温文尔雅,做驸马再合适不过了。
且他自己也愿入公主府,对长辈的安排没有不满。
但后来嫡系失势,谢洵也专心准备文试,便依长辈所言,和公主府撇清了干系。
此事在京中暗暗传遍,兰芷心疼自家公主,怎会不气。
“起来吧,看座。”
楚婉华语调婉转,唇角噙笑,看起来并未受和亲的影响。
她本就对谢洵没有旁的意思,但驸马一事,还得先帝做主。
也是这件事让她明白,自己不过父皇手中拉拢权势的棋子罢了,嫡系已无缘皇位,这桩婚事自然作罢。
“谢殿下。”谢洵落座,婢女顷刻奉上茶点。
楚婉华胳膊杵着方枕,细长的指尖抵着下巴,悠悠道:“如今也该称上一句小谢大人了。”
谢洵温笑着,脊背挺得笔直,面容似玉:“说来惭愧,臣不善武,帮不了族中什么,在户部做小吏罢了。”
他说的谦虚,但年纪轻轻,就已是五品的户部郎中,哪里是区区小吏可比拟的。
凭他的家世,将来执掌户部也不无可能。
沈静姝悄然抬眼看去,手中隐隐绞着帕子,提及户部,难免伤怀。
她父亲从前便是户部尚书,清廉至简,始终不为楚淮奕所用,自己又是公主伴读,尚书府也曾风光无限。
新皇登基后难平怨气,本想杀之泄愤,抄家却没查出分毫贪墨,才以功绩不显,攀附皇族之名革职流放。
“依着太尉大人的性子,谢公子只需言听计从,何必担心仕途,更何况,你已同顺王府议亲?”
谢洵听后急着解释,却欲言又止,还没说什么,楚婉华便自顾说着:“皇叔有此亲家,自当高兴。”
“殿下,我……”谢洵模样乖,算起来比楚婉华还小上一岁,自知无法辩驳,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不高兴了?”
楚婉华闻言,毫不敛着笑意,故意挑着尾音问他:“是啊,不如你去面圣,请皇兄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