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罗娜将目光投给了安娜,笑着说:“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安娜比我更有发言权。”
安娜几乎没有思索,一连串奢侈品牌的名字便流畅地从她唇间吐出,如数家珍。
然而,列举这些名字时,她眼底的光芒却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语气也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与自嘲:“这些巴黎或者纽约的顶级定制沙龙,一件重工刺绣的丝绸礼服,均价通常在100到300美元之间。”江明熙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察觉她瞬间低落的情绪,只是唇角笑意加深,从容接话:“你的信息真是太有帮助了,安娜。我想,我们"牡丹亭(Peony Pavion)'系列的旗袍,定价188美元会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数字。”安娜眼里的忧郁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惑的惊奇,她重复了一遍,“我们的牡丹亭?”
江明熙含笑颔首,目光清澈而坚定,逐一看向她们:“当然。我是旗袍的设计师和创始人,安娜,你是我们的首席模特和全球市场的推广大使。瓦罗娜,你的艺术才华将为我们绘制最精美的广告宣传画。所以,这当然是我们一一共同的事业和品牌。”
他的目光平和地扫过两位女士,不含任何杂质与欲念,却像投入干涸心湖的石子,瞬间在两位女性心中激荡起巨大的涟漪和火热的激情。安娜咀嚼着"我们的牡丹亭"的词组,心脏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跳得飞快,甚至胜过听到任何一句情人间的火热誓言。哦,上帝啊,她在内心无声地呐喊,这真是我此生听过的最美妙、最动人的话语!
她曾以为,那些鎏金溢彩的过往、那些锦衣华服的岁月,都已被战争的硝烟和流亡的尘埃彻底掩埋,余生只能灰头土脸、谨小慎微地苟活。然而,此刻,在这间充满布料香气的异国裁缝铺里,她竞清晰地看到了一线金色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瓦罗娜的双眼也亮得惊人,一股久违的、几乎被她遗忘的创作激情与生活热情重新注入了她的干涸的身体里。
自从父母相继亡于战火,自己孤身一人像货物一样被塞进可怕的难民收容所,甚至险些被推上拍卖台的那一刻起,她以为自己的灵魂早已死去,活着的不过是一具麻木的躯壳。
然而此刻,这具躯壳被重新注入了滚烫的生机与活力。一旁的陈阿妹彻底看傻了。
她完全听不懂这些洋文,只看见江先生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那两个洋婆娘就像突然被点了穴,先是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状若疯癫,紧接着又齐刷刷地向江先生鞠躬,脸上那狂热劲儿,让她看着心里直发毛,实在搞不懂这些洋人古怪的礼节。
当安娜最终穿着那身惊艳的正红色金绣旗袍,昂首挺胸地跨出裁缝铺低矮的门楣时,瞬间在街巷里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傍晚慵懒的市井气息仿佛瞬间凝固。
原本喧嚣的弄堂口骤然安静下来。
小贩的叫卖、邻里的寒暄、孩童的嬉闹……所有嘈杂声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咔嚓″剪断。
无数道目光,惊愕的、好奇的、鄙夷的、甚至骇然的,从四面八方射来,聚焦在那个雪肤红唇、金发耀眼,却穿着极其修身、开衩颇高、裸着白皙手臂和小腿的异国女人身上。
卖菜的老农张大了嘴,忘了吆喝,烟袋锅从嘴边滑落;几个穿着两件式袄裙的女学生慌忙低下头,脸颊飞红,窃窃私语,目光却忍不住偷偷瞟向那大胆的装束;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像是看到了什么伤风败俗的怪物,倒抽一口冷气,慌忙用手遮住孩子的眼睛,自己却看得目不转睛;<2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看得眼睛发直,随即在同伴的哄笑声中面红耳赤地别开脸,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追那窈窕的身影和晃动的雪白。各种压抑的议论声蚊子般嗡嗡响起:
“哎哟喂!伤风败俗哦!胳膊腿都露出来了!”“洋女人就是开放…”
“这这成何体统!”
“屁股扭得…真是羞死先人!”
江明熙虽早就和安娜打过预防针,此刻仍不免有些担心地看向安娜,怕她受不住这赤裸裸的审视与非议。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安娜的反应出奇地镇定。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些目光,那些指指点点,但她只是微微扬起下颌,那双碧绿的眼眸里非但没有丝毫怯懦,反而燃起一种更为明亮耀眼的自信光芒。她甚至故意放缓了脚步,迎着那些目光,抬起戴着精致手套的手,优雅地将一缕散落的金发撩到耳后,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甚至带着几分挑衅意味的完美笑容。
“My body is a masterpiece of nature,“她轻声对江明熙说,语调平静而骄傲,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There is nothing to be ashamed o(我的身体是自然的杰作,没什么可羞耻的。)"<1然后,在满街震惊、鄙夷、好奇的复杂目光的“洗礼"下,她如同一位踏上专属红毯的女王,自信地、从容地、甚至带着几分享受地扭动着被旗袍完美勾勒出的腰肢,步伐婀娜却坚定地走向等候在路旁的黄包车,那袭红衣在灰扑扑的街巷背景中,耀眼得像一团无畏燃烧的火焰。<1江明熙欣赏的看着安娜骄傲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