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真诚的困惑,仿佛真的对此十分不解,“说来也是运气,逃难来沪的火车上,碰巧邻座是位英国的绅士。他看我没甚事做,人又愚笨,就好心教了我几个小时的洋文,打发时间罢了。”她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真的只是很短的时间,恐……还不及黄公子往日一堂家教课的工夫长吧?”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无意般扫过黄天骄瞬间绷紧的下颌线,继续用那种温和又略带惭愧的语气说道,“我也蠢笨,就只勉强学会了些简单的问候,能看懂些粗浅的书信,自己也能试着写几句不通顺的回……实在是粗陋得很,登不得大雅之堂。”
“和黄公子您这样精通六国语言、受过顶尖教育的天之骄子相比,我这点东西,恐怕连孩童嬉戏都不如,简直云泥之别。”“宋先生当日或许只是一时戏言,或是怜我身世飘零,鼓励于我,万万当不得真的。”
她最后轻轻总结道,神情恳切无比,甚至还带着一丝对宋清源“过誉"的淡淡歉意。
她这番话,语气越是谦卑自贬,内容就越是惊世骇俗!短短………几/小时?
在火车上?
就学会了能用英文读写书信?!
方才还充斥着安慰与附和声的弄堂,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死寂。那些公子小姐们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们看向江明熙的眼神,从最初的轻视、鄙夷,迅速转变为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无法理解的骇然!
他们这些人,谁不是自幼聘请昂贵的家庭教师,从小浸泡在外语环境里,寒窗苦读十数年,才能有今日的水准?
而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自称没上过学的人,竞然只是在火车上被人随手教了几小时,就达到了能读写书信的程度?!这已经不是“天才"能形容的了,这简直是……怪物!黄天骄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总是盛满矜傲的眼里此刻只剩下震惊与强烈的质疑。
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猛地向前踏了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
“不可能!绝无可能!”
黄天骄几乎是吼出来的,但随即意识到失态,强压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几个小时?在火车上?学会英语?还能读写书信?江先生,即便你要搪塞于我,也请找个像样些的理由!这等天方夜谭,你以为我会信?”面对这咄咄逼人的质问,江明熙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微微昂起了头。“黄公子!"她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略显尖锐,却依旧清晰,“我江明川虽然出身低贱,没福气进学堂念一天书,但也知道′人无信不立'的道理。我绝不会、也不屑于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
她像是被极大地冒犯到了,胸膛微微起伏。但随即,她又像是泄了气般,微微低下头,用一种混合着自卑与懊恼的语气,小声地嘀咕,“我知道我笨,脑子不灵光……花了五六个小时,才勉强记住了几百个英语单词.……确实慢得惹人笑话…”众人”
一片死寂。
所有公子小姐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诡异的神情一-想反驳,却发现对方的表情真诚得可怕;想承认,可那又分明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一种强烈的荒诞感和被无形碾压的憋屈感,哽在每个人的喉咙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难受得几乎要内伤。
黄天骄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气得头晕目眩,额角太阳穴“突突"地狂跳不止,眼前景象都开始发花。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气!这简直比指着鼻子骂他还要令人难受百倍!就连一心看好戏的黄婉仪,此刻都彻底失语了,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看着江明熙的目光已经不是在看一个“奇才”或者“骗子”,而是在看某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令人惊悚的存在!
就在这片几乎要凝固的诡异寂静中,一个因极度兴奋而微微颤抖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既然如此..……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不如,就当场搞个小测试如何?”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半旧中山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弄堂口,手里还拿着一个公文包,江明熙惊讶发现,这人正是《沪市新事》的王编辑。
此时王编辑激动得满面红光,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他本来是顺着地址来给江明熙送读者来信和订单的,万万没想到竞撞上如此千载难逢的奇景!
此刻他看着江明熙的眼神,炽热得仿佛在打量一座会行走的金矿,一座能引|爆全城热议的新闻富矿!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诸位方才的争论,鄙人恰好听到了一些。江先生所言之事,实在是闻所未闻,堪称奇谈,黄公子的质疑,也在情理之中。”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明熙,语气充满了新闻工作者发现大新闻时的急切和怂恿,“江先生,您既然自信所言非虚,可否愿意就在此地,当场接受一个小小的、公平的测试呢?”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光是“黄家天才公子质疑宋清源盛赞的惊世奇才”、“街头测试过耳不忘的语言神技”这几个标题,就足以让下一期的《沪市新事》卖到脱销!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头条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