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像在车队训话,有那么几分严厉。薛晓京被他说的一怔,酒醒了大半,也开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杨知非的号码拨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同样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何家瑞脱口而出:“卧槽!非哥不会想不开吧…”薛晓京又一次拨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她握着手机,手指后知后觉有一点发凉。
“难不成被梁阿姨绑回去了?"霍然猜测。“不是,他自己开车走的。“谢卓宁忽的一顿,想到什么,立刻拿出手机,果然看到那条已读的邀约信息。
他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我知道他在哪儿了!”“上车!都跟我走!”
车子一路疾驰,开往京郊的秋怡山。这条路线……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每个人的脸色都无比沉重,恨不得将脚下油门踩穿。薛晓京坐在许岁眠副驾上,紧紧攥着安全带,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树影,表情呆愣,一言不发。
半山腰的平台已是人声鼎沸,改装车轰鸣,车灯乱晃,红男绿女们摇着旗子在一片烟雾缭绕中鬼哭狼嚎。
何家瑞挤开混乱的人群,打探消息回来,脸都白了:“操了!非哥是不是不要命了!他他妈又不是专业的,玩这种S级局!还他妈签了生死状!”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许岁眠担忧地看向薛晓京,却见她猛地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死死盯着险峻的山道。远处,几点车灯如鬼火般在近乎垂直的弯道处追逐跳跃,险象环生。霍然挤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大声喊着,试图让她明白情况的严重性:“第一个冲过终点奖金一百万!但这条路今晚已经摔下去一辆了!”薛晓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她抬手用力去抹,却越抹越多。有一个声音在心低疯狂痛骂:杨知非你个王八蛋…你不要命了是吗……你回来……
骂着骂着,最后竞变成了哀求:求求你回来吧……杨知非……我保证再也不气你了,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你在哪儿……你快回来……时间仿佛静止在了那一刻。
当那辆熟悉的黑色跑车以一个极其惊险的姿态甩开对手,率先冲过终点,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口哨轰然袭来,几乎掀翻了夜空。车门被猛地推开,杨知非大步跨了出来,摘掉头盔,素来波澜不惊的脸庞此刻却已被汗水沁透。他嘴唇干裂,黑发贴在额角,左边手臂的衬衫袖子几乎被献血泅湿。整个人处在一种巨大的虚脱中……几乎同时,薛晓京用尽全力破开人群,笔直朝他冲了下去,狠狠撞进他怀里。
她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哭的稀里哗啦的,“鸣呜呜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再也不说分手了鸣鸣……你吓死我了…杨知非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她狼狈地仰着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几乎语无伦次。杨知非艰难抬起几乎僵硬的右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擦拭她脸上纵横的泪水,可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擦越多。“非哥!牛逼--!!"何家瑞把那个装着百万现金的沉甸甸的黑色箱子抛了过来。
杨知非单手一抄,稳稳接住,此刻终于勾了下唇角。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脸上第一次露出难得的笑容。
他不是专业车手,技术生涩。山上每一个弯道对他来说都是鬼门关,他曾在一个近乎一百八十度的急弯悬空了半个车轮,那时山风呼啸着灌进车厢,死祖好像就在前方对他招手。
可他不是抱着寻死的心来的,他是抱着必胜的信念来的。他绝不能认输。不是为了那一百万,是为了能把那句我养你说得堂堂正正。杨知非把皮箱塞进她怀里,“拿去,买包。想买什么买什么。"他在周遭震耳的喧嚣中,紧紧望着她的眼睛,低下声来,喉咙甚至有一点酸涩。“除了分手,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薛晓京感动得哇的一声一-“我要为你生猴子!“她哭得更大声了,头也再次狠狠埋进他怀里,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却软绵绵地卸去了所有力道。胸前却紧紧抱着她的一百万。
许岁眠笑看着眼前这一幕,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扭头把脸埋在了谢卓宁怀里。
那个晚上,她想了很多。
什么是相爱?
争吵时寸步不让,磨合中互相刺痛,可放下骄傲的方式又如此笨拙,妥协的过程遍体鳞伤。
可什么是爱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还是明知前路未卜,仍愿为对方赌上一切的孤勇?
那个晚上,薛晓京什么都没想,她想不来。她只是迫不及待想知道,“那我要怎么证明我爱你呢?真的给你生猴子好不好?”“…好。“杨知非激动地吻她。在门板前,在地毯上,像他们大一那年彼此交付的第一次那样。
那个夜晚,山顶的风很冷,引擎很吵。只有杨知非自己知道,搏命一跃时他内心的决绝与伤悲,以及对她无比眷恋的心酸滋味。可是我爱你,我要怎么证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