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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话(2 / 3)

言语,稍顷,瞳中似蕴积了红痕。购书者见他陷入沉默,蹙眉追问:“第三个愿望究竞是甚么?”却未听见回音,他惊诧再看,苍髯白发的老者竞已怆然泪落。那年元夕,灯火阑珊,少女眉目如初,正与身畔友人执笔许愿。「阿盈怎有这么多愿望?」高鼻深目的胡人女子惊讶地瞥向少女手中的祈福红笺。

少女摸了摸鼻尖:「我一共许了三个,我想许的越多,总有一个会实现的罢。」

她仰起头,将红笺郑重地挂于树梢,系紧绳结,慢慢阖上瞳眸,轻声呢喃祈祷。

显庆四年春,许敬宗还长孙无忌谋反,李治竞不问所由,径自下诏剥夺官爵,流放黑黔州。

长孙无忌未作出任何反应,连半分质问也无,平静地接受了意料之中的结局。

如他所想,这一日早该到来。

流放地的斗室孤陋清简,举目除却一方矮榻,结网窗牖,此外别无长物,倒有了当年随李世民征战时军营的影子。

伴他流放至此之人,只有二三随从,其中有一老仆,常见主人凭窗遥眺远方,于是忍不住出言相劝:“郎君休得惆怅,浮生本就如梦,万事皆空,郎君年过半百竟仍是看不穿么?”

长孙无忌闻言苦笑,他如何能知自己惆怅的是甚么。非为过往绮丽,眼下岌岌处境,更非为逝去如水功名。乃为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那里恍如隔着这千万重山峦叠嶂,漂泊雾影掩过数不尽的楼台宫阙,雕梁飞薨,茫茫然空余遗响。

他竞然开始庆幸,庆幸她已经去世了,否则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被扣上谋反如此荒谬的罪名,连长安也成了回不去的泡影,宗族俱流放岭南,必然会伤心难过。

他怎舍得让她难过。

仿佛一闭目,她的面容仍清晰浮现,可细算来,她离开他的时日竞将比他们陪伴的光阴还要长了。

少年夫妻,终究未至白首。

他唤老仆取来纸砚,提笔舐墨,点一盏昏黄枯灯,借着萤萤微光,伏案默书经文。

末路孤寒,他惟能以此作为寄托。

老仆长叹一声摇摇头,放轻手足离去。

室内空留一人,长孙无忌疲惫已极,眼前京洛旧游故人途经停驻,纷纷乱乱,面目明彻。

「我知辅机欲避嫌之心。」彼时已显病态的帝王凝望着他,眼眶濡湿,「司如今朕唯有辅机可以托付,你若执意不肯,朕的大唐与雉奴不知何去何从。」自古顾命权臣能善终者有几人。

但纵然二人俱通熟史书,李世民亦只能将此重任强加于他,而他亦接受了。李世民不舍又能如何,他竞退无可退。

而长孙无忌为了大唐,为了十余岁时倾心相知的李二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士为知己者死,虽万死也难辞。」他俯身再拜,尽力宽慰着挚友与君王,「臣长孙无忌,谨遵圣令。」

可永徽终究不是贞观,此时的长安亦非彼时的长安。他到底还是未能实现李二郎的期望。长孙无忌想道。此时眸前天河流转,脚步又踏入一处陌生之地。这是一座偌大的屋室,其间充塞千百册卷牍,青年男女端坐于桌椅间,俱各专注阅览。

他在这间貌若藏书室的处所向前踱去,忽地目光定住一人,旋即停了脚步。少女正伫立窗台前,倚着雪白墙壁,手中捧着一部厚重的书卷。他低首视去,隐约窥得扉页"唐书"二字。他就这般在晨光熹微之中,静静地,静静地凝视她读着自己的结局。她到底还是会难过。

他走上前去,想为她拭去眼角泪痕,可指尖在触碰到她面庞的一瞬间,刹那烟消云散。

“王世充坚守洛阳不出,连月僵局,辅机可有妙计?”军营外朔风呼啸,远处洛阳城固若金汤,隐约藏入乌云之中,营帐中的青年忧虑问策。

“破一城,当先行教化,辅机所言甚是。”青年听罢陈词,霎时舒展双眉。

“我绝非坐以待毙懦弱宵小,辅机一语已定我决心,卿等勿再言矣。”那一夜,青年破除所有犹疑,目中透出坚毅,缓缓按紧腰间剑柄。他正惘然中,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欢快唤声。“辅机今日何不与我赴芙蓉园观花赏酒,午间共垂钓于昆仑池乎?”他旋身相视,李二郎着美衣轻裘,于天际朝阳处,向他纵马驰来。“辅机怎生有些拘束。"李二郎勒马,见他面容怔忡,甚至静立半晌未有反应,不由扬鞭大笑,“莫忘了,我们该是一世知交。”他启唇欲答,语未出口,眼前景象忽又迁移,再度变作一座空旷的天地。三五男女生正围聚于李盈身旁,观着她在宣纸上落墨挥毫。长孙无忌已经很久没有见她写字,于是敛袖上前立于案旁,望着她在砚中仔细研墨。

“盈盈的书法刚又得了奖,快给我写一幅带回家收藏,说不定以后成了大书法家,那可就千金难买了。"女孩笑语钻入耳中。李盈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向来惯于满足他人愿望,当下也不推辞,从旁换了张新纸。

她安静地提笔蘸墨,才欲落笔,蓦地,似乎感觉到了甚么,抬首望向桌案前方,可就在长孙无忌以为她看见了自己时,她又低下头,握紧了笔杆。长孙无忌不禁自嘲,异世相隔,且自己如今尘霜满面,早不是她熟悉模样,他岂敢有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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