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三十一场雨
他盘腿坐着,放在腿上的手往回握了握膝盖。李新月注意到他的举动,嘴角笑意逐渐淡去,她沉默了下来。两个人此刻应该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上。
最后,还是李新月先开口说道:“我妈今天来了,她应该很快就要带我回去了。”
连章没吭声,但她看见,他抓自个儿膝盖抓的又紧了些。此刻天上的太阳又从云层里出来,金灿灿的阳光落下来,李新月看着连章的手,五根手指节分明修长,关节屈起的角度和形状都很好看。她在想,连章的这一双手是真的很漂亮,
很适合治病救人。
再次开口,她嗓音低了下来:“连章,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从早到晚,她每次的训练他没有一次缺席。在她跑步途中累得无数次想要放弃的时候,是他跑着跟上来,和她一样着急,额头上流着汗,大声喊着一句句“加油,你可以的",让她一次次找回信心,一点点向前进步。他是她人生路上短暂的前行者,又是她漫漫黑夜里的长久同行人。李新月抬起脸,这一次,她发自内心的露出一抹真诚的,充满感激的笑容,看向面前的男孩,说道:“真的很谢谢你,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照顾我。”连章被她突然这么一副客气的模样给弄的有些发怔了一会儿,抿了抿嘴巴,头一回没有立刻接上她的话,最后在李新月不解的目光下,他才有些压抑地开口:“李新月,你现在是在和我划清界限吗?你是怕走了以后忘记我吗?他们两个人都清楚,李新月这一走,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来到伽弥山了。她开了学,又会认识新的人,拥有新的生活,和他们一同创造出新的记忆。可连章不会,他被留在了这里,一直守着这些旧的回忆,想念她。一个走不出去,一个再回不来。
李新月看出了连章内心的想法,微微一愣,下意识就说道:“怎么可能!我不会忘记你的!”
连章心头绞痛难受,动了动嘴巴,还是没忍住说道:“一两年当然不会,可是再往后呢?伽弥山就这么大,你总有一天会待腻的,你不会再来这里了。到那时候,你走的越来越远,怎么可能还记着这里的一切,还记着我?”“连章!"李新月被他说的话搞得心头也闷胀了起来,拔高音调喊了他一声,也跟着气鼓鼓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不能从伽弥山离开来找我呢?你难道一辈子都要像张爷爷一样,待在这座山上吗?你说你怕我忘记你,我还担心你把我忘了呢!”
或许被离别悲伤的底色所渲染,李新月的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还带着一点赌气和难过,一句句全都不计后果地抛给对面的连章。少年人一旦意气上头,说话做事就开始横冲直撞,脸皮提的高高的,都想要放在那云端上头,然后再将带着尖锐的那一面朝向对方。最后两方碰撞,都被扎得鼻青脸肿,不欢而散。
时宓原本瞧着这一对年轻小孩原本还乐呵呵地坐在一块聊天嬉笑,结果就跟这夏季的天气一样,一会儿一个样,刚还是晴天,现在已经下起了暴雨。再看两个人都变了脸色,差点吵起来,最后从操场上提着书包,朝着相反方向走去,谁都不理谁,下巴抬得老高,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长颈鹿,高高傲傲地甩着脖子离开。
时宓有些愣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分道扬镳的俩小孩,拧了拧眉。那她现在,该去劝导谁合适呢?
而徐知节这边,开着车,带着李莱上了一座长势青青的山。李莱穿的很正式,但是一身黑,怀里还抱着一束花,跟着徐知节的步伐,走到了一座墓碑前。山上风大,但墓碑却扫的很是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李莱把花放在台子上,随后抬起头来,看向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虽然上面的人老了,两鬓斑白,皱纹横生,盘着发,可还是能依稀看得见年轻时候姑娘家的青涩美好轮廓,以及弯弯的一双笑眼。李莱微微一笑,语气和缓:“徐奶奶,我来看您了,您还记得我吗?”徐知节在旁边拿了把小扫帚在那习以为常地将墓碑扫的更干净了些,听见李莱说,扫帚夹在胳膊间,他杵着个大高个儿,闲闲散散地站旁边看着,笑了声,补了句:“别看徐女士人老了,记忆可牢着呢,她铁定记得你。”“是是是。“李莱没辙,连着应和了几声,扭过头,有些不满意地看了眼旁边的男人:“要是徐奶奶在,看着好端端在北京的你如今就在这伽弥山荒度着过日子啊,她肯定不想记着你这个大孙子了。”徐知节神情未变,扯了下唇,吊儿郎当地笑了声:“那可不一定,她老人家也不是在外面闯荡着,后又回了这山上了么,我这也算是,继承祖业?”李莱可讲不过他这张嘴皮子,转过头,又跟墓碑上的人告状去了,将他这些年做过的不着调的,没谱儿的事儿都抖擞了个干净,就跟他家里的长辈似的,一说起来就没完。
“徐奶奶啊,你说这小子,现在是谁说话也不听,当初您还在的时候他最听您的话,如今您不在了,他可倒好,放弃了自己梦想的职业,扭头就来这伽弥山上开了间民宿,虽说怎么样也是没耽误他挣钱。可您也知道,他自个儿也知道,这都不是他真正想要过的日子,想当初我第一眼见这孩子的时候,还是初中,他那会儿可是劲头可足啊,哪个人见了都得说他是个好孩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