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太阳刚刚偏西,将望海城药水厂外那片空旷的训练场泼洒成一片肃穆而悲壮的白色。
九十三道身影,如同九十三杆淬火的标枪,钉在血色残阳里。
他们不再是码头佝偻的苦力、渔船漂泊的渔夫、药水厂里沉默的搬运工。
一个月前,当他们第一次触碰那冰冷的、被称为“龙炎一号”的奇异三角体,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掀翻他们命运的力量时,命运的齿轮便已轰然转动。
粗糙的麻布训练服紧贴着身体,汗渍与泥污交织,在夕阳下泛着油亮的光。
裸露的皮肤上,新添的擦伤叠着旧茧,无声诉说着蜕变的艰辛。
然而,那一双双眼睛,却锐利如新磨的刀刃,寒光凛冽,将昔日的瑟缩与茫然彻底斩断。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他们有了一个与手中药剂同源、承载着厚重期望的名字——玄血军。
队列前排,阿文紧绷的面孔线条刚硬,憨厚褪尽,唯余沉凝。
身旁的罗德,巨岩般的身躯岿然不动,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根冰冷、布满魂导纹路的金属“长管”——那是龙炎一号力量的源泉。
从体能、纪律到武器操控,从小队磨合到山地奔袭
霍雨浩以近乎残酷的精准,将他们锤打、熔炼、重塑。
他们,已是战士。
霍雨浩立于阵前,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轮廓,夕阳为他披上一层流动的金辉。
猩红的披风被猛地甩开,如同展开一面血染的战旗,猎猎作响,撕裂凝重的空气。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一个半月前,这些脸上还写着对力量的惶惑与新奇。
此刻,坚毅之下,仍掩藏着初临战阵的、几乎本能的紧绷。
“各位,”
霍雨浩开口,声音不高,却似沉钟,清晰地撞入每个人心底,“一个半月前,就在这里,我告诉你们,力量,是为了守护。”
他微微一顿,嘴角牵起一丝温柔的弧度:“我还记得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
“大胆哥,”
他目光如炬,直刺张大胆,“你卖包子的老铺,连着你卧病的老母,一道封号斗罗的雷霆,就灰飞烟灭。
为求一条生路,你才来到药水厂,最终站在了这里。”
张大胆呼吸猛地一窒,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片焦黑的瓦砾,和埋在
“青鱼哥,”
霍雨浩视线转向另一个方向,“你的渔船沉了,码头的活计养不活你爹娘,你来了。”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钢铁般的重量:
“你们,都是被魂师踩在泥里,才和我一起站在了这战旗之下!
我说过,我会是你们的坚盾!”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利剑,直指西方:
“现在!就在西边五百里的山谷里!圣灵教的邪徒!
正用冰冷的铁链,锁着我们的同胞!
像驱赶待宰的牲口一样,要把他们拖进暗无天日的地狱!榨干骨髓!扭曲灵魂!”
“那些人,可能是谁?!”
“可能是你们某个断了音信的亲戚!可能是曾经在码头和你分食半块硬饼、共饮一碗浊酒的兄弟!”
“甚至!可能就是和我们一样,只想凭一身力气,挣口干净饭吃的普通人!!”
队列中,粗重的呼吸声陡然加重。战士们握紧武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
初临战场的紧张,被这股灼烧心肺的义愤取代,在胸腔里奔涌、咆哮!
霍雨浩的声音猛地沉静下来,却比方才的怒吼更显铿锵,字字如铁锤砸落:
“我们手中的力量,从何而来?是为了让我们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吗?!不是!!”
他猩红的披风再次猎猎卷动,手臂如枪,狠狠指向西方:
“是为了此刻!为了把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蛆虫碾成齑粉!为了把我们的同胞,从地狱门口,抢回来!”
“你们,”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可愿成为我手中的利刃?!”
回应他的,不再是疑问,而是一股压抑到极致、终于喷薄而出的、凝聚了九十三条汉子所有愤怒与决心的咆哮!
“杀——!!!”
声浪撕裂暮色,冲天而起!眼中最后一丝紧张被沸腾的战意彻底焚尽!
“出发!”霍雨浩斩钉截铁。
九十三道身影,如同离弦的劲矢,无声无息地分成数股,瞬间没入通往城外的密林。
他们的动作迅捷如电,在崎岖的山林中奔行如履平地,只留下风吹叶动的细微声响。
阿文与罗德各自引领一队,如同林间最悍勇的猎豹,冲在锋矢的最前端!
夕阳彻底沉没,暮色四合,无边的黑暗温柔地吞噬大地。
一轮清冷的月亮,悄然爬上中天,无声地注视着这片即将被血与火浸染的山谷。
望海城以西一百里,灰烬山谷。
月光吝啬,仅能勉强勾勒出两侧陡峭山壁狰狞的轮廓和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