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行里又出来一个人,是个年纪不小的男子,面白而清瘦,给人一种阴沉难受的感觉。
竞然是关豹!
“黄掌柜,某不过是买些布料做身衣服,想请你帮忙量个身,你这是做什么?″
关豹眯着眼,不可能认不出沈青绿,惊艳的同时,眼底浮起一抹邪色。黄掌柜拼命摇头,白皙的脸上淌着泪,“你……你哪里是让我量身,分明是想轻薄于我,想让我与你为妾………
“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诬蔑本官!"本官二字一出口,关豹显然是想用官身压人。
他的官职压不住有出身的女子,但压一个没有背景的行商女子绰绰有余。沈青绿打量着黄掌柜,不得不说,是个长相极佳的女子,且还是那种一看就十分好欺负的软弱之人。
很白,不正常的白,应是常年不怎么见光。“这铺子是你的?”
“这铺子是我全部的家当,我只想好好做营生养活自己.……”“那你报官吧。”
“我……"黄掌柜低下头去,嗓音中带着几分沮丧,“民不与官斗,他就是官,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如何敢去报官……“别的官我不知道,但你若是去神武营,定会有人为你做主。”“沈姑娘,本官说了,只是想做身衣服而已,你仅听这妇人的一面之词,怎可妄断本官行事不妥,还力主这妇人去神武营状告本官,到底是何居心?”关豹一脸的义正言辞,声量也不少,自是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沈青绿不看围观的人,漆黑的目光直视着他,说出来的话不轻不重,“说起来我这还是和关提刑学的,毕竞关提刑身为刑部官员,此前也曾仅凭一人的一面之词,在无实证的情况下私闯民宅,意图强行抓人。”“沈姑娘这是在埋怨本官?"他走近一些,想用身为刑部官员的气场,以及男人身高的优势迫使别人服软。
黄掌柜像是很害怕他,抓着沈青绿衣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沈青绿将人扶着,看向顾是知,“知妹妹,你别怕,他不敢动我们的。”顾是知眼底的疑惑一闪而过,忽地明白过来,当下哭起来,“阿离姐姐,我害怕,我好害怕,他会不会把我们抓走?我听说他们刑部的人喜欢乱抓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人用刑……鸣鸡……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在所有人看来,沈青绿几人全是女子,又生得一个比一个好,艳的艳,娇的娇,弱的弱,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惜。
关豹阴沉着脸,“本官真的就是想做身衣服,没想到招来这样的误会,这衣服不做也罢。”
他临走之前,看她们的目光极其的阴鸷。
沈青绿半点不避,黑漆漆的眼睛如铺天盖地的冷夜。人走远之后,黄掌柜不停地道谢,还说要送她们一些布料,邀请她们进铺子挑选。
“不必了。“沈青绿看着她,不带任何的情绪,“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们不过是你自救的其中一环。”
她闻言,愣了好一会儿。
那柔弱的身姿,似乎在一瞬间挺直不少。
“沈姑娘,你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等她进了铺子,顾是知不解地问沈青绿,“阿离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她有点古怪?”
沈青绿垂了垂眼眸,再抬起来时望向那黄氏布行四个字,“这东临城中,最不缺的就是藏龙卧虎。”
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高喊,“宸王回京了!”这话如同一滴水落入油锅中,瞬间炸开四溅。人群如潮水般,不约而同地朝着城门的方向涌去。明黄色的高辇华盖,亲王的仪仗赫赫,哪怕远远看着,也挡不住天家的威仪。那凌驾于万民之上的尊贵,那高不可攀的荣耀,如日月星辰。沈青绿遥望着,内心无比复杂。
龙出潜渊,虎啸山头,这座天子脚下的京都恐怕将要有一场改天换地的风雨。
五色的玉旒在阳光下斑斓溢彩,明黄的帷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玉竹般的手掀开一道缝,高辇内完美的侧颜似流星划过,恰好落入沈青绿的眼中。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