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佳氏侍寝过后便又是一个月的空窗期。
皇上自从上次来了承乾宫不曾被太皇太后唠叨后,便时不时的下午来,落钥之前回承乾宫,虽说来来去去麻烦了些,却不减热情。只是这几日皇上来了,却总是躺在摇椅上举着本书发呆。文瑶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了好半响,玄烨都不曾发现她的视线,干脆将绣绷放回笆箩里:“皇上既来了承乾宫,又怎么总是神思不属的?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玄烨回过神,叹息一声将书放下:“是为着前朝之事。”文瑶一脸′原来如此′便再不过问了。
先帝在时与太皇太后闹得僵,先帝亲近满八旗,太皇太后亲近科尔沁,前者觉得科尔沁想要把持后宫,后者觉得你皇帝宝座还未坐稳,就想要卸磨杀驴。总之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先帝更是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直接用一块大石碑将太皇太后逼退回了慈宁宫。
从那以后,后宫女子便不敢在朝政之事上多言,生怕自己言多必失,惹了太皇太后与皇上的眼。
可文瑶不想听,不代表玄烨不想说啊。
他真的想要吐槽太久了。
这宫里他无人可言,跟太皇太后说,太皇太后只会跟他讲利益得失,讲朝堂平衡,将政治立场,全是分析没有情感倾向,跟太后……算了,太后她不懂,更别说梁九功了。
梁九功与他再怎么亲近,也只是个奴才。
所以他思来想去,也只有来承乾宫跟表姐吐槽了,总归表姐的心是贴着他的,从小到大,只要关于他的事,总被表姐放在第一位,哪怕是鄂伦岱,也不如他亲近。
最近朝堂上风波再起。
去岁鳌拜矫旨杀了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连三人,叫正白旗元气大伤,也连累的苏克萨哈大病一场,自那以后,苏克萨哈便与鳌拜成了生死仇敌,整个上半年,苏克萨哈都如疯狗一般,疯狂抨击正黄旗一脉官员,高位者虽小有损伤,可到底未曾伤及根本,可低位官员却被牵连上百人。此举虽损不了根基但实在膈应人,正黄旗的旗民刚换了旗地还未来得及修生养息,就发现自家田里被人人为损害,洒了不少石灰土。这些土虽不多,但它烧苗啊。
只要有粮食种下去一浇水,那石灰土就会散发高温,直接把苗给烧死了。苗没了,这一季的粮食就废了。
旗民们被捉弄的活不下去,自然闹到了旗主那里,旗主们又哪是那么好相与的,小旗主通报大旗主,大旗主直接找上了瓜尔佳氏宗族。总不能朝堂纷争,连累的整个正黄旗旗民都活不下去吧。螯拜得知这消息时,正黄旗整个上半年都废了,旗民们家里都饿的勒紧裤腰带,恨不得挖观音土吃了,要不是旗民们有户籍登记,他们都要卖儿卖女了。当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螯拜哪里吃的下这个亏,开始在宗室中走动,最近正黄旗与正白旗再次对上了,也不知苏克萨哈能不能扛得住这波攻击。“皇上是怎么想的?"文瑶靠在软垫上。
因着要说朝堂之事,二人转移阵地,从院子里转到了碧纱橱,二人一左一右坐在罗汉榻上,中间摆着个小几,上面有茶有点心的,就这么说着话。“朕如今未能亲政,权柄尽被他们四人掌握,如此由他们消耗彼此,朕自然乐见其成。”
玄烨这会儿巴不得他们几个两败俱伤呢。
“只是可怜了那些旗民。”
文瑶幽幽叹息:“上头的人怎么打都金尊玉贵的活着,苦的都是那些踏实本分,老老实实过日子的百姓。”
玄烨放下茶杯,面上也是露出不忍之色。
只是…
“朕亦是有心无力。”
若他已经亲政,便可力排众议,拒绝去岁正黄旗更换旗地的提议,旗民们无需跋涉,自然也就荒废不了耕地,没有互相仇视,土地就不会被人为破坏,看苗长大,结出硕果,自然也就不存在饥饿了。“皇上以后亲政了,若旗民中有那出彩的子弟,倒是可以拉拔一二。“文瑶想到清朝那些出色的满人子弟,大多都是大姓出生,普通旗民根本无出头的可能,能得个守城门的官儿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大多数过得都很清贫。有那穷的狠了的人家,还会主动将女儿入了包衣籍,送进宫做宫女去。包衣的女儿全都往皇上后宫使劲儿,目的就是为了抬旗,可普通旗人的女儿,却为了活下去而主动入籍包衣进宫伺候人,怎一个唏嘘了得。说起包衣,文瑶不由想起眼前这人的子嗣,早期大多出自包衣女子腹中,只有太子与老十是正经满人出身,十四之后便大多是汉人女子所生了。那些包衣好手段,为了阻止满洲大姓的子嗣的出生,他们宁可皇上宠幸汉人女子,只因为汉人女子的阿哥天然没有继承权。也怪眼前这人不争气!
“旗民子弟走不到朕跟前来。“玄烨摆摆手,觉得这个提议不靠谱。“那便私下里找个皇上信任的人,成立个学堂,专门教导一些有天赋的旗人子弟,万一日后能考上个举人进士的,那也是皇上的功劳不是?”总不能朝堂全被那些满洲大姓给霸占了吧。一直到清朝灭亡,这朝中都没能走出几个小姓氏的满人大臣来。玄烨若有所思起来。
“具体怎么想,你说说看。”
“软,我哪有什么具体,不过话赶话说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