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
“然侯景之乱起,羯胡凶焰滔天,破建康之日,便纵兵大掠,屠灭高门。屠刀之下,何分贵贱?尸横遍地,血染朱门!”
“中原冠带随晋渡江者百家,故江东有《百谱》,至是在都者覆灭略尽。王谢为首,所在者无遗类,侨姓世家,几近灭绝。”
“这便是血淋淋的教训!强如王谢两家,煊赫数百年,门生故吏遍天下,联姻皇室贵不可言!然一朝风云突变,未能审时度势,未能凝聚自保之力,致使门楣倾覆,血脉几绝,其惨状,至今思之,犹令人胆寒。”
“再看今日之流俗,世人言及世家高门,天下独推王、崔、卢、李、郑五姓为大,只因他们在北朝时期和隋唐两朝得以延续。然我京兆韦氏,千年传承,累世公卿,同样不逊色于他们。”
“京兆韦氏能够绵延千年,非仅靠祖宗余荫,更在于深谙存续之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审时度势,绝不随波而殁。”
“全族上下,无论嫡庶,无论亲疏,皆视为京兆韦氏之根本。一人得道,举族相扶;一人罹难,倾力相救;绝不可内斗倾轧,自毁长城。故而韦氏子弟,聚则如磐石,散则如泥沙。”
“韦氏千年,每逢大难,皆赖族人同心,或举族迁徙避祸,或散财结纳豪杰,方能于乱世中保全血脉,静待天时,而这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韦皋一脸正色请教道:“伯父,何谓审时度势,绝不随波而殁?”
韦儇想起帛画上那些睿智的先祖面容,他声音带着无上崇敬说道:“王朝有兴替,天命有转移,绝不能将全族之命运,尽数系于一家一姓之王朝。”
“前汉鼎盛,韦氏子弟为相;王莽篡汉,韦氏子弟或隐于山林,或托庇于更始;光武中兴,韦氏子弟复出,再为三辅冠族。”
“魏晋更迭,五胡乱华,韦氏子弟或守节于京兆,或南渡仕于江左,血脉星散,然根脉未绝,及至隋唐一统,韦氏子弟审时度势,重新汇聚于关中。”
“韦孝宽公助周武帝平齐,韦世康公为隋文帝重臣,韦嗣立公、韦安石公于武周和李唐再登相位,一切旨在顺势而为,绝不愚忠于一家一姓之王朝。”
韦儇转过身来看向韦皋,双手摁在他的肩膀上说道:“皋儿,唐亡夏兴,关陇旧族凋零没落,而我京兆韦氏能得工部、礼部两个尚书之位,已是陛下用才之殊恩。”
“然我韦氏子弟后继乏人,如同风中残烛。此番陛下擢你于御前带刀侍卫,你肩上背负着京兆韦氏千年门楣,你身上流淌着传承千年的高门之血。”
“随侍御前,近在咫尺天颜,此非仅你个人之荣耀,更是我京兆韦氏之荣耀。望你时刻谨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族训,望你深谙审时度势,不随波殁之存续大智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韦皋猛地后退一步,他连忙整肃衣冠,对着伯父韦儇和父亲韦贲屈膝跪拜,额头深深触地,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声响。
“伯父严训,醍醐灌顶,京兆韦氏,千年门楣,血脉重责,韦皋刻骨铭心。自今日始,我身即族身,我命即族命,此身此魂,尽付御前。必谨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必深谙审时度势,绝不随波而殁。”“眼观朝堂风云,心系家族兴衰,持身以正,待君以忠,护族以智。若使我韦氏门楣蒙尘,血脉断绝,韦皋万死难赎,天地共弃。”
以往韦皋只想着个人仕途荣辱,可他现在受益于家族长辈的福荫,这才得以顺理成章入仕为官,那么自然就要考虑到京兆韦氏的家族利益。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这句话只能欺骗无知百姓而已,这天底下哪有铁打的世家,代北虏姓和过江侨姓衰败灭亡就是最好证据。
韦儇实在害怕京兆韦氏步其后尘,毕竟关中郡姓在安史之乱中元气大伤。
在这场较量中,崛起于华北平原的河北集团,完全把关中集团打得灰飞烟灭,自然也会把关中郡姓连根拔起,连同五姓七望之一陇西李氏亦是难逃没落。
京兆韦氏能够迁徙洛阳保留复兴火种,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比其他关中郡姓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神武四年,正月初十。
皇后安璇玑在洛阳西苑举办马球会,邀请官宦子女前来参加,派人把帖子送往洛阳城的官宦之家,凡是五品以上官员都要送上一份。
韦儇作为工部尚书自然也有收到帖子,可他儿子全部在外为官,于是便把这机会让给韦皋,让他跟随自家夫人前去洛阳西苑参加马球会。
马球又称击鞠,这项体育活动主要骑在马上使用球杆击球入门,游戏规则分为两队,手持球杆共击一球,以打入对方球门为胜。
打马球非常考验马术,只有马术越厉害的人,那么在马球场上的成绩才会越出众。
西苑乃是洛阳城的皇家园林,是在隋炀帝时期修建而成,位于洛阳外郭城西,北到邝山,南至龙门,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皇家园林之一,占地面积达到惊人的四百平方公里。
由于洛阳西苑最初设计理念与自然环境相互结合,所以最大限度利用周围地区的山水资源,故而显得整个园林规模更加宏伟壮观。
安璇玑亲自举办的马球会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