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招展的北庭重镇,如今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曹令忠站在城头上手扶垛口,他眯着眼睛极目远眺,看着城外军队不下于三万人,随即对着左右将领说道:“传我将令,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杀无赦!”
朱邪骨咄支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有条不紊安营扎寨。
杨袭古身上穿着半旧的明光铠,他一脸担忧说道:“曹将军,看来这敌军是要围城困死我们,反观我军满打满算才六千多人,骑兵数量仅仅只有五百骑,这如何才能击败城外之敌?”
曹令忠面无表情说道:“虽然胡骑野战突击能力强大,但是很少有过攻坚作战,再加上远道而来缺乏攻城武器,不太可能快速拿下金满城。”
“你我只需要守住金满城,大唐在北庭都护府那就还有立足之地,这样便可背靠交河郡和伊吾郡获得支援。”
曹令忠这边注意力全让城外敌军吸引过去,殊不知朱邪骨咄支只是佯攻而已,阿史那罗那边才是主攻方向,他带着拔悉密和葛逻禄两万胡骑直扑北庭都护府的蒲类县。
北庭都护府,蒲类县。
这座城池处于天山北麓,当地县令张德芳是个年近五旬的文官,城中军士仅有五百余人,他听说有数不清的骑兵突然出现在城下时,吓得官帽都来不及戴正,连滚带爬冲上城头。
眼前这的一幕,让他瞬间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城外两万胡骑完全将蒲类城围得水泄不通,刀枪蔽日,旌旗如林,黑龙旗在猎猎风中狰狞招展,战马响鼻喷吐着白气,到处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死寂压力。
阿史那罗策马缓缓上前几步,他身上穿着黑色铁甲,披着银狐裘领大氅,目光冷冽如冰,扫过城头上那些瑟瑟发抖的守军,大声喊道:“城中军民听着,我是大夏朝廷的新黎都督阿史那罗,奉大可汗圣谕光复北庭。”
“尔等区区弹丸小城,数百羸卒,焉能螳臂当车?负隅顽抗,唯有城破身死,祸及妻儿!开城归顺大夏,可保性命无虞,家小平安!”
这话一出,张德芳哆哆嗦嗦扶着垛口,他看着城下阿史那罗,声音带着哭腔喊道:“将军……将军……下官……下官愿降……只求将军饶过城中军民性命!”
阿史那罗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他喜开颜笑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就请阁下开城献降吧,本都督自会保你阖城平安。”
张德芳望着周围守军个个浑身发抖,他就知道这仗无法打下去,于是带领全体军民出城投降,弃械跪伏于道旁等候发落。
阿史那罗轻而易举攻下蒲类县,他留下三千士兵接管城防和安抚民众,然后马不停蹄向东攻打独山守捉城,同时分兵前去占领空无一人的伊吾军城。
短短三天时间,阿史那罗接连攻取蒲类县、独山守捉城、伊吾军城,守军将士无一不是望风而降,毕竞双方兵力相差太过悬殊,人人皆知抵挡也是必死无疑。
朱邪骨咄支接到阿史那罗的消息后,他立刻派遣其弟朱邪骨咄禄分兵攻取轮台县,逐步蚕食大唐朝廷在北庭都护府的城池。
曹令忠和杨袭古两人都被围困在金满城,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再加上自己都快要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功夫再去支援别人。
随着朱邪骨咄禄攻下北庭都护府的轮台县,炽俟和踏实力两部葛逻禄人见到北庭唐军朝不保夕,随即派人把沙陀使者安全送回,并且声称愿意举族归附大夏朝廷。
在沙陀使者返回之时,炽俟和踏实力两部葛逻禄人动员四万胡骑,由西向东攻打北庭都护府的西林守捉、东林守捉、黑水守捉、叶河守捉、乌宰守捉、张堡守捉,接连拔除北庭都护府的六个守捉城,沿途城、镇、堡垒、烽燧全部沦陷。
大唐朝廷在北庭都护府很快只剩下金满城这座孤城,待到曹令忠和杨袭古反应过来以后,他们两人这才意识到为时已晚。
最要命的是,李归仁已经率领铁勒诸部的西征大军越过金山,诸胡联军兵力高达十五万人,整个西域局势陡然风云突变,就连七河地区的突骑施人都嗅到危险。
神武三年,八月初十。
天山北麓的肃杀秋风卷起漫天黄沙,在金满城那饱经风霜的夯土城墙上呜咽盘旋,标志着这座北庭都护府的军事重镇岌岌可危。
李归仁率领十万诸胡联军包围住金满城,庞大军阵缓缓展开就像死亡之翼,完全将金满城三面合围,留下南面能让唐军出城逃往交河郡。
在李归仁有条不紊指挥下,十万联军就像不知疲倦的工蚁,日夜不停打造攻城器械,巨大云梯在营垒中竖起,包铁冲车在工匠的锤打下发出沉闷轰鸣,上百架投石机被赶制出来。
在攻城器械陆续准备完毕后,李归仁总算下令发起总攻。
上百架投石机齐声发出沉闷的怒吼,巨大的梢杆猛力甩出,沉重的配重箱轰然下坠,铁木绞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礶石弹丸呼啸着撕裂空气,裹挟着沉重低吼,宛如天外陨石般砸向金满城头。“轰隆!轰隆!轰隆!”
孺石砸落的巨响连成一片,烟尘裹挟着碎石冲天而起,城头垛口竞如纸糊般开始裂开,如同酥脆的糕饼般向内凹陷。